人在手下挣扎,信息汇入大脑,一时之间洛云升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看到欺男霸女无可饶恕的恶,由着这份恶起了杀心;另一个人为即将残杀一个生命感到恐慌,越清晰地意识到现代人的脆弱不堪——杀人是越线,他不想越线,不想杀人。
“可以了。”洛云升出声试图让容渊松手,声音里含着自己意识不到的颤抖,远处悄无声息跟下来的景衡向他老成的哥哥投去求助的目光:怎么办!虽然是王妃自找的,但王爷真把人吓出病来可怎么办?外面的人可就指着王妃出事,好参王爷一本呢!
景行轻轻摇头,示意景衡不要多管闲事。
容渊不动,洛云升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在自己手下逐渐消逝的恐惧,怒道:“容渊,我说松手!”见人是真动了怒,容渊才终于松手,一言不地扣了人便走。
“你真是疯!”洛云升火气直冲天灵盖,为容渊这喜怒无常的脾性怒火中烧,使劲推他试图从钢铁般的桎梏中逃离。
疯的那个倒是越疯越冷静,“既然下不了手就走,待在这儿只会浪费时间。”
洛云升还没骂出第二句,容渊仿佛恢复正常,语气平和地问他:“吃不吃冰酪?府里的厨子里有南人,最善做点心,甜而不腻,拿来消暑很是不错。”前后变化之大简直像精神分裂。
景衡迅安排下去,洛云升简直被容渊气笑,也不同他说话,只问系统:“他一直这样,随时疯?”
系统支支吾吾,“毕竟是大反派嘛,喜怒无常是反派人气buff,就……就还挺受欢迎的?”
“呵。”这就是小说里看着爽,遇到真人只想报警让对方牢底坐穿的“剧情”吧?
可洛云升还真不能把容渊怎么样,他总不能把容渊出卖给敌人。
洛云升深吸口气,理智地放弃挣扎:“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容渊若有所思,好像他真的思考了似的,可嘴上说出来的话决绝又真实:“杀了。”
洛云升:“……”真是和想象中一模一样。
因着气闷,有些话虽然能预想到说出口会引来不好的结果,但洛云升还是说了:“你这是私刑,万一被人抓住把柄怎么办?”
容渊看他一眼,觉得这鬼神真有些天真,难道大自然不讲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谁有我抓人的证据?你打算告我?”
洛云升:“……”
封建王朝的刑侦技术真该提升一下了!
但比这更糟糕的,是这些皇子王孙丝毫没把律法放在眼里,洛云升咬了咬唇,知道这种话说出来圣母,但还是忍不住说:“他们作恶多端,每个人身上都背着能判极刑的案子,交出去判了,既能为受害者讨回公道,也能为你挽回些名声,何必自己动手?”
名声?
容渊停下脚步,有些好笑地看着洛云升,微微弯腰贴着他后脖颈,对这份难得的善意做出了评价:“天真。”
“今日交出去明日一具尸体还回来,就按着他们身上的伤痕,下次大朝会上便有数不清的折子颠倒黑白地参我,你叫我如何解释?”
“既做初一便做十五,这些人只有悄无声息地死了,幕后主使才会日日惶恐不安——怀疑是我杀的,又希望不是我杀的。”
“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他们作为把柄的妻儿老小也会跟着消失,消失的人越多,动静越大,越容易露出马脚,对我们来说才越有利。”
“洛云升,少读点君子书多睁眼看看这世道,否则……往后只怕是越活越伤心。”
“……”
沉默笼罩昏暗的前路,洛云升无言以对,心说系统匹配错了人,它不该从现代社会找人,它应该去那些灭绝人性的末世位面匹配个杀神过来,才能和容渊这种法外狂徒完美匹配。
系统连连摇头:“不啊宿主,我们是要拯救这个位面,让它能继续展下去,封建时代法外狂徒太多了,需要有底线有道德的人来规范它!”
“宿主可是系统认证的好人呢!”至少和这些法外狂徒相比是一等一的好人,不容反驳! 拿着系统认证的好人卡,洛云升闭了闭眼,压下情绪,冷冷丢给容渊一句:“治你的病去!”甩手便走。
容渊在他后面跟着,看不出喜怒,直到再次站到太阳之下才从景衡手上接过蒲扇,拉着洛云升和自己走了同排,边替他扇扇子边说,“这总归不是你我的错,你担心我的名声,我其实挺高兴的。”
他抬头看了眼天,“要不去自雨亭歇会儿?那边凉快许多,再配着冰酪能好过一整日。”竟是丝毫不提洛云升究竟探得何等真相,甚至不关心自己的疯病如何救治,真可谓长了幅好耐心。
他不提,洛云升也不提,一是他心情不好,二是景行景衡虽然是不会出错的自己人,但到底还是旁人,不适合知道他“鬼神”的秘密。
再说容渊竟提到了自雨亭,这极大地引起了洛云升的注意。
他闲时曾在书上见过那种用来避暑的亭子,原理似乎是利用某种装置在屋顶上收集雨水,等天热的时候将水放出来,形成水帘天然降温,如果他没记错,这还是机械制动,不需要额外耗费多少人工,算是封建社会最具巧思的避暑神物之一了。
一路走到水帘亭,洛云升这才见识了靖安王府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