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隐淡应,没再留她。
随着少女轻微的脚步声远去,开启的槅扇再度被合拢。
容隐重新提笔。
半盏茶的时辰后,一张锦书写好。
“段宏。”
他将晾墨后的锦书放在案前:“令他们暗中去查。不必惊动刑部。”
*
春意渐浓,庭前海棠初绽。
江萤在白马寺的禅房里一住便是半月之久。
其间刑部围着江府的官兵始终未撤,侍女为她送来的,江府里的书信也是一封比一封的紧急。
信内她的父亲急得夜不能寐,柳氏也是成天地哭天抹泪。
江府里哀鸿一片,人人自危。
而魏兰因来看她时带来的消息也并不作好。
她与太子的婚事是陛下亲自下旨赐婚,长安城内尽人皆知。
如今江府被围,长安城内的流言更是甚嚣尘上。
皆说这门婚事必定作罢,罪臣之女又岂能嫁入东宫为妃。
但让众人不解的是,有关太子妃的婚事筹备仍在进行,宫里的嬷嬷也依旧是每日两个时辰地来白马寺教她礼仪。
无论晴雨,从不间断。
这般阴阳两极,连带着魏兰因都替她着急。
“东宫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这样不上不下的,也太让人心急。”
魏兰因连喝好几口茶,又连吃好几块昨日姜妙衣送来的糕点,面上的焦急还是压不下去:“般般,还差三日就是圣旨上的婚期,你自己难道不急吗?”
江萤羽睫微低,没有出声。
这桩婚事从来都不是她急与不急能够更改的。
她借着筹备婚事的名义离府,至东宫求太子的时候,便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江府获罪,而她沦为罪臣之女,与太子的婚事也自然消弭。
如今这半月过去,像是离眼前的结局越来越近。
毕竟太子喜怒无常,亦从未答允过会帮江家脱罪。
若她的父亲真的贪墨军资,她便唯有认命,自认罪有应得。
时间日渐紧迫,正当江萤犹豫着要不要提前与魏兰因道别的时候,禅房的竹门被轻轻叩响。
魏兰因正等着焦急,快步上前打开竹门。
江萤不安地抬起眼帘。
东
宫里的侍女青琐站在竹门前,双手捧着锦匣对江萤笑道:“姑娘,宫里制好的嫁衣送来了。您快瞧瞧,这样的款式可还得宜?”
魏兰因惊喜交加,伸手推她往前:“江萤,你快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江萤懵然走到廊前。
春日里明灿的天光落在她的面上,将她从满门获罪的噩梦里唤醒。
贴身伺候她的东宫侍女寒枝也从房内走来,帮着青蕊取出锦匣里的嫁衣,笑着在她的面前轻轻展开。
嫁衣以正红为底,由蜀锦裁制而成。
通体销金描银,领口与袖口处云纹缭绕,裙幅间则以钉金绣的手法盘绣鸾凤和鸣。
片金为羽,南珠作瞳,流光华美,衬得鲜艳嫁衣在春光里灼灼如燃。
这是长安城里最好的绣娘们连夜赶制出的嫁衣。
尊贵华美得无可比拟。
江萤的指尖轻轻拂过,如云水般的绸缎流淌过她的掌心。
袖间藏着的字条无声落下,其上太子的字迹清俊有力。
‘明日离寺,三日后江府内,奉旨成婚。’
江萤轻怔。
顷刻,她收拢指尖,将字条握在掌心。
“这是我见过最好的嫁衣,没有要更改的地方。”
她明眸弯起,嫣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