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仙说沈意的腿虽属早期骨折,但骨折部位已经移位了,需手法复位,再上夹板,最后辅以针灸与药即可,算不上很麻烦。
观摩许老仙手法治病的机会并不多,程希异常珍惜的跟着他屁股后面学习。
在沈意一言不的沉默隐忍里,许老仙很快就完成了他的出诊工作。
“谢谢。”沈意轻声道谢。此时他额头微汗,唇色惨白,还是个独眼龙。
许老仙摆摆手,开始收拾东西。许灿诧异沈意的礼貌,更诧异他身上那套极其不匹配的衣服。
程希嘿嘿干笑两声,解释道:“胜在便宜胜在便宜。他好了就走,穿不了多久的。”
顺着许灿的目光,她摸摸沈意小腿和脚趾头上的夹板绷带,满意的笑着邀请他们爷孙两共进晚餐。
许老仙头也不抬道:“饭不吃了,医馆里忙的很。你把出诊医药费结了就行。”
程希苦着一张脸,笑不出来了:“要不,我分期吧?”
“你要是没钱,我就让许灿找程望去了啊。”
程希一听,立马慌了。
“别别别!我给,我现在就给!”
程希一边点开许老仙的微信头像,一边咬着牙转账。
“许灿,你可千万别让程望知道这事啊!不然我爸铁定要小题大做,把沈意送走。也不是我不愿意送走,是人沈意自己不愿去医院的啊。我们不得尊重体谅病人嘛不是!”
许灿翻了个白眼,无力吐槽。
程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语重深长道:“你还笑,不懂。等你大了也当上医生后,你就明白,病人看病,除了求医,就是求的一个尊重了。”
许老仙深深看了程希一眼,没说话,转头踢了许灿一脚,叫他提上药箱,走了。
医馆只许老仙一人看病,的确是忙。给沈意接腿的时候,就接到了好几通催他回去的电话。
若不是许老仙一直后继无人,他也不会这么忙。
许灿的爸爸因许老仙一直醉心于医学而长期冷落家中亲人,导致最终许老仙的妻子受不了,改嫁他人这件事,对医生这个职业产生了极度的抗拒。于是在生下许灿后,便毅然决然辞医带着妻子经商去了。
许灿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他虽没经历许爸少时经历的爹不疼,妈抛弃,但随着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忙,也并没得到过他们的太多陪伴。
这些,许爸心里当然清楚。看着许灿越来越大,跟他们却越来越疏离,午夜梦回时,许爸也会躺在床上自责难安,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可是他又怀揣着期盼安慰自己:等到许灿大了,有朝一日,把花一辈子时间打拼下来的东西交给他时,他会开心并能够理解自己了。
可还没等到那一天,许爸就等来了许灿要当医生的决定。
于是,许灿离开了家,去了许老仙那。从初三到高二,一住就是3年。
程希送走许老仙许灿爷孙俩,便开始准备晚饭了。
中午喝了粥,晚上就想着给沈意换换口味。于是煲上一锅海带排骨汤,打算一会煮面吃。
程希在外漂泊几年,自练地一手好厨艺。但回宜阳后,她嫌一人的饭菜不好做,吃饭方面就开始敷衍了起来,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偶尔被程爸叫回家大补一顿。
现在多了个沈意,要给他养身体,又专程请了假打算贴了身的照顾,吃饭方面自然是要精细点的。
沈意刚被折腾一番气虚,加上药劲上来身体舒服点,又沉沉睡去。等他醒来,面已经煮好了。
以骨头清汤打底,肉,青菜剁成糜浮于汤中,再撒上葱花增香。
虽沈意吃的慢条斯理的,但程希还是感受到了沈意对这碗面条的喜欢。
程希见他喜欢,她也开心,一开心,就吃多了一碗。于是她跟沈意打了声招呼后,下楼消食去了。走之前怕他寂寞,专门抓了咪咪塞进他怀里。
下了楼,程希在院子里慢悠悠的闲逛着。
今夜无风,碰见张大爷,还拿了把蒲扇给她让她扇风。
程希趿着拖鞋,跟这个聊两句,又去跟那个侃几声,聊着聊着,看见吴大妈打电话像想起什么般,告别转身就往小区外走去。
等到程希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张电话卡。
她翻出被自己淘汰的旧手机,安上电话卡,开机。
这张卡,这个手机都是给沈意的,她捡到他的时候,身上除了那身衣服和伤,其余什么都没有。
联网试了试,功能完好,就是卡了点,但不妨碍使用。程希用这个手机下载了微信,把她添加为了好友,打了一行字送了出去。
当打开卧室门蹑手蹑脚走进去时,咪咪正趴在床尾,见她进来,抬头叫了一声。
程希赶紧一把抱起咪咪,把手指放嘴上轻嘘了声。她把手机放在沈意枕头旁,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没有复烧,悄声关门出去了。
关门的一瞬间,沈意睁开了眼。他打开手机,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程希给他的话:我在沙上睡,有什么事你直接用手机叫我。
这一觉,程希睡的酣沉。连梦都没来得及做,天便亮了。
她一直是心中无事便有好睡眠的人。这些年,无论睡眠好或不好,她都是到点醒。
冬天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会赖赖床,夏天则是一骨碌就爬起来,她喜欢夏日清晨明媚而不灼烈的阳光,也喜欢夏天早晨的生机感。
往往起床后,她会去后山上走一趟,或者小跑一段。
橘黄的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影,清风抚身,鸟鸣草深。鼻子里是空气里湿答答的青草味,耳朵里则是自己一深一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