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以為她是去更衣,都不在意,祝纓也跟了過去。二人進入室內,楊太后便拉住祝纓的袖子:「相公,你這些日子又是安排禁軍,又是安排府里的官員,是出了什麼事嗎?」
「我要休致啦。」
「啊?這怎麼使得?」楊太后心頭一慌,她是想要個禁軍,卻從來不曾想過要祝纓離開。這才哪到哪,沒到猜忌功臣的時候啊!更沒想攆人!
祝纓道:「我想家了,該走了。娘娘也到了自己站出來的時候了,立威得自己來。該告訴娘娘的,我都已經說完了。」
「可是……」
「不是今天就走,還有些時日,您可以慢慢的來。」
「我心裡慌得很。」
祝纓笑道:「那是因為您還沒有自己走到前面,走出去就好了。您現在不會輕易地被人愚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好,我試試。」楊太后只被稍稍一勸,就乾脆地答應了。再拖下去,兒子就得直接掌權了,還有她甚麼事?這幾年她白學了?
祝纓微笑,自此之後,她在朝上便不說話,由著楊太后施為。她自己卻將相府里的財物都作了分配,提前分成數份。也有準備贈給僕人的,也有送給幾個丞相的,岳妙君、太后、皇帝等都有。
最用心的是給了相府女官一人準備了一柄短刀。
接著,她便與王叔亮等人分別透露了要休致的消息。如今天下初定,祝纓離開不算壞事。尤其沒有了她,女人們沒人撐腰,能安生些。然而王叔亮又是個正人君子,總覺得這有點「過河拆橋」的意思,心中十分的不自在。
他勸祝纓:「如今天下初定,百廢待興,怎麼就走了呢?且安南地處蠻荒,何如京城富足?到了你我這個年紀,也該生活得舒適些,才能有精力做事。」
祝纓道:「你我身份,到了哪裡會缺衣少食?朝廷召我回來,為的就是收拾亂局,現在也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王叔亮勸了一陣沒勸動,問道:「你走之後,誰可為相?」
祝纓道:「你不是已經相中了一些年輕人麼?」
王叔亮道:「為州牧、做九卿則可,做丞相,還差一絲。」
祝纓道:「說實話?」
「說實話。」
「都差點兒。」你都看不的人,覺得我能看得上?
王叔亮一聲嘆息:「還是不得休息麼?幾家父子相繼做丞相,未嘗不是國家的不幸啊。我是不如先父的。」
祝纓道:「我看,會有的,只是現在還沒冒頭。黨爭太傷根本了,你得容人緩一緩。就是眼前這些,維持還是行的。」
「但願吧。」
祝纓又連見數人,姚辰英、施季行、陳放等也都苦留她。都被她拒絕了,她現在睡覺都要留一隻眼睛睜著南方。
直到祝彤駐紮在鐵索橋邊的急報傳來,祝纓才遞上了休致的奏本,三辭三讓之後,啟程南下。
楊太后帶著皇帝親自送行,問出了那個她也非常想知道的問題:「您離開之後,誰能做丞相呢?」
祝纓道:「娘娘有問正式的官員?我都看不上。要問誰能幫一幫您治理國家,眼前的幾位丞相還是有公心的。
如果朝政上又或旁的事情上還有猶豫不決的,不必非要著眼男人。岳夫人看世情看得明白,年輕的娘子們也各有特色,假以時日未必沒有成器者。
娘娘,記住,要有延續,不能斷了線。否則,你前腳閉了眼,後腳連你的諡文都能被用來罵你。」
楊太后輕吸一口氣。
祝纓點了點頭,對她身後的岳妙君點了點頭。岳妙君一條帕子濕了一半兒,道:「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走了呢?太匆匆啊!」
劉昆、冷漪等都勸:「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岳妙君哭得更厲害了。
祝纓道:「只要天下還是我們的天下,也就不算分別。我們都在一個大一點房子裡,只不過互相看不見罷了。」
「還能再見嗎?」
「也許。」
……
祝纓一路走得很快,她已經不能騎馬疾行,此次乘車,林風等人騎馬執刀護衛。祝纓一刻也不敢耽擱,從祝青君與祝晴天二人的情報並不完全吻合來看,要麼是幕府有些事被瞞了,要麼是祝青君「報喜不報憂」。
無論如何,三個半縣被自己人清洗了一遍,都不是一件可以輕描淡寫的事情。
十五天後,祝纓來到了鐵索橋邊,與祝彤會合。
對岸,祝青君等人也得到消息來迎。
祝纓下了車,祝彤扶著她走過了鐵索橋。橋頭上,祝青君為,後面烏泱泱一大片人頭下拜相迎:「恭迎節帥回府!」
祝纓慢慢走了過去,扶起了祝青君:「胖了點兒。月子坐得還行?白翎呢?怎麼不照顧著點兒?」
祝青君又哭又笑:「您可算回來了!我、我、我們……」
後面蘇喆等人跪了一地,他們自認沒有做錯什麼,然而一看到祝纓,卻又不由心虛。想起來外五縣是她保留下來的,更是把辯解的腹稿打了無數遍。
「回家吧。」祝纓說。
她沒有在這裡就開始訓斥蘇喆等人,這事兒也不是一句半句能夠說完的。林戈不好說,蘇喆趙蘇必有「木已成舟,總不能再劈了當柴燒」的盤算。人先殺了,反正搖不活。劉昆說得很明白了,安南的大勢,就是外五縣也要編戶為民。祝纓用的辦法是慢慢消化,他們則是下一劑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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