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層歐式風格的別墅靜靜矗立在龐大的莊園裡,背後是茂密無邊的樹林高山,夜色濃重,空氣中瀰漫一種難以名狀的壓抑感。
客廳透出光亮,秦翊衡穿過花園進了門,方姨還沒睡,在等他。
秦翊衡在玄關換鞋,道:「不是跟您說別等我了,早點休息。」
「誰等你了。」方姨舉著一張紙,迫不及待走過去,喜滋滋地對秦翊衡道,「你看。」
秦翊衡接過一看,只見那a4大小的白紙上是一幅鉛筆畫。
「小滿畫的。」方姨道。
兩人對著玄關頂燈研究半天,不確定秦小滿畫的是個什麼玩意兒,圓圓的腦袋胖乎乎的身體,像只熊,卻是站著的。
雖然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但秦翊衡還是很感動,秦小滿上了那麼多節美術課,從來都畫歪七扭八的線條,如此成型還是頭一回。
秦翊衡欣慰地想著,面上卻始終淡淡,沒有表現出來。
方姨濾鏡比他還要厚,仿佛秦小滿已經是斬獲繪畫金獎的大畫手,將紙從秦翊衡手裡抽出來,捧在心口位置。
「小滿太厲害了,這么小就畫的這麼好!我看著有點像那個什麼誰,就那個姓畢的。」
秦翊衡:「畢卡索。」
「對,就是他!」方姨道,「明天我就讓人裱起來,掛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秦翊衡難得地笑了笑,照例喝一碗糖水,囑咐方姨道:「這個糖分高,您別喝。」
方姨一門心思欣賞秦小滿的畫,應付道:「我不喝,我就煮給你喝。」
「米麵也要適量,多吃粗糧,下個月我陪您去複查。」
「知道知道。」方姨看秦翊衡一眼,「就你愛操心。」
秦翊衡放心了,喝完後去書房看了會兒文件,躺在床上卻失了眠,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秦小滿的畫。
或許秦小滿在繪畫上有些天賦,是不是該著重培養?哪天去看姐姐姐夫要跟他們說,又猜測這畫是不是有什麼特殊含義。
第二天一早,秦翊衡頂著黑眼圈,去公司前先繞道百貨商場,把不同尺寸、顏色、姿勢的玩具熊各買一個,寫了地址讓人送到家裡。
晚上,他依舊卡著秦小滿睡覺的那個點回去,客廳已經掛上了秦小滿的畫作。秦翊衡就著小侄子的大作喝了碗糖水,喝完卻沒立刻走,坐在餐桌旁看了方姨一眼。
方姨明知故問:「幹嘛,不好喝啊?」
秦翊衡沒吱聲。
「想知道小滿喜不喜歡那些熊?」
秦翊衡咳了一聲。
方姨看著他,想說「想知道他喜不喜歡你不會早點回來自己問」,但秦翊衡已經夠苦了,大晚上她不想讓秦翊衡不痛快,只能在心裡把秦家上下罵了個遍,而後道:「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秦翊衡唇角微微翹了翹,然而方姨一句「但是」又讓他心臟一提。
方姨回想著,秦小滿看到一屋子玩具熊驚喜得不得了,沙發擺不下就擺地毯上,滿滿當當一客廳,這個摟一下那個抱一下,然後在每隻玩具熊的臉上戳了一下,表情逐漸嚴肅。最後走到方姨面前,也在她臉上戳了一下。
「你說他什麼意思,戳我臉幹嘛?」
方姨百思不得其解,秦翊衡卻立刻聯想到了在派出所看到的那一幕。
第二天去公司,秦翊衡剛在辦公室坐下,江南就來敲門。
江南苦著臉:「翊衡總,我剛碰到亦南總的秘書了,說那個港口項目中期驗收,亦南總走不開,要您去一趟,還說這是明唐總已經同意了的。」
秦亦南是秦翊衡舅舅秦明唐的兒子,他大表哥。恆禮集團由秦昭禮一手創辦,秦昭禮一年前身體不適出國修養,公司的事暫時由秦明唐說了算。
秦翊衡擰開鋼筆正在吸墨水,聞言也只是停頓了一下,淡淡道:「知道了。」
江南卻攥緊了拳頭。
今天一早秦亦南秘書就找過來,頤指氣使地下達秦亦南的命令,削得跟蛇精似的下巴都快昂上天了,差點沒把江南氣死。
「那個港口項目本來就是您做的,被亦南總半路截胡,不就是看中項目好利潤高,做成了是功勞一件嗎?現在真正幹事了就往回縮,又要您衝鋒陷陣,到時候出了問題把您推出來,邀功請賞他沖在最前頭。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雖然明唐總是您舅舅,但也不能這樣吧!」
港口項目情況複雜,中期評估要天天去現場視察,烈日曬著,海風颳著,秦明唐知道他兒子秦亦南細皮嫩肉受不了這個,更何況秦亦南也做不來,果斷把活兒指派給秦翊衡。
秦翊衡抬起頭。
江南意識到失態,臉有些紅,聲音低下來:「對不起翊衡總,我不該說這些。」
秦翊衡沒有追究,想了想對江南道:「這次你不用跟我去。」
江南「啊」了一聲:「那我幹什麼啊?」
江南有些惶恐,生怕自己剛才的話讓秦翊衡不高興了。
秦翊衡看著自己這個助理,雖然沒那麼精明能幹,但勝在忠心,當初被威逼利誘也沒出賣他。
這一點就夠了。
鋼筆吸飽墨水,秦翊衡擰上筆,語氣溫和地解釋道:「有其他任務交給你,我不在這段時間,你再給小滿找個住家家教,多找幾個候選,我回來面試。」
「好的,我一定完成。」江南知道,秦小滿的事是一等一的大事,他挺起胸脯道,「您有什麼要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