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这青衣男子正是南下的北静王爷水溶。
话说林如海自知病重,已多次向皇上上奏折祈恩致仕,无奈皇上对林如海深深信赖,而江南盐业又是对朝廷税赋至关重要的肥差,皇上信不过他人,不肯让他卸任。直至确认林如海如今真的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皇上才终于同意,派自己最为信任的北静王爷水溶南下拜访林如海交接江南盐业事务。
北静王爷奉了皇上之命,作为钦差南下苏州,拜访林如海。一方面带了宫中医术最高的申太医给林如海治病,一方面交接林如海手上的巡盐御史工作。行船到了扬州,一行人且刚在扬州用完膳,正欲回船,不想恰在此时遇到黛玉被高衙内刁难。
这北静王爷是皇上的叔父老北静王水达的长子,名叫水溶,字润生,年方二十五岁,生的一表人才。虽是皇亲国戚,但水达却对孩子从小要求甚为严格,不仅请了名师教授孩子四书五经和各类学问,还从小习武。誓要培养他成为文武双全的国之栋梁。水溶也天资聪颖,文章过目不忘,不到二十岁便中了进士,骑马、射箭、刀枪剑戟也是样样精通,深得父母宠爱。
水溶的祖母李太妃也对他甚为喜爱,从小时候便常常将他接到宫中,与当时的皇太子(现今的皇上)一起玩耍,因此,也可以说水溶和皇上是一起玩大的,两人感情深厚。因此,皇上也经常把最为困难和机密的事务交给水溶办理。
在水溶二十一岁这年,老北静王爷水达突然病逝。临了,留下遗嘱要水溶尽快奉子成婚。原来,老北静王爷和淮安侯沈喻是世交,当年朝廷和米国激战时,水达还是一位年轻气盛的皇子,因贪军功孤军深入,遭米国军队包围,眼看就要被全军覆灭了,是淮安侯沈喻冒死带领三千精兵,突袭米国硬是把水桶般的包围圈撕破了一个口子,把水达救了出来。自此,水达就把沈喻看作自己的亲兄弟,誓若是沈喻有求,自己必定答应。而那沈喻倒是从来也没求过什么。这沈喻有一子一女,女儿沈艳梅自小便聪明伶俐,沈喻视若掌上明珠,对女儿非常娇惯,便养成了个刁蛮公主的脾气。随着时间流逝,沈艳梅已长到十六岁,水溶也已弱冠。那沈艳梅生得唇红齿白、峨眉凤眼,雍容华贵,常自诩为国色。周围也有几家富家公子上门提亲,但沈艳梅一个都看不上。有一日水达带水溶拜访淮安侯府,沈艳梅隔着帘子看到眼前的王爷世子风度翩翩、面容如玉、学问群,便迷上了水溶,从此朝思暮想,不思饮食,硬逼着父亲为自己到北静王府提亲。那淮安侯架不住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只得来找水达。水达虽料想自己儿子不喜欢沈艳梅这样的刁蛮女子,但想到当年的救命之恩,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自此,水溶和沈艳梅便定了婚。其后,水溶也曾在两家的聚会上见到了沈艳梅,只见这女子长得虽美,但衣着俗艳、性格刁钻、且一派趾高气扬唯我独尊的态度。因此,不顾两家脸面,当场就对父亲断然拒绝了这门亲事。在宴席上,水溶对淮安侯单膝跪地,非常客气地明确说道,自己一生只愿择一位真心相爱的女子为妻,艳梅虽好,却不是自己心目中的妻子,因此,恕不能娶沈氏为妻,请他们另择贤婿。那沈氏被拒之后,回家便寻死觅活地闹了几日,沈喻无法,只得再次厚着脸皮来求水达,水达做不得儿子的主,只能先敷衍着沈喻,说儿子从小命理适宜晚婚,姑且一直拖着没把婚事办了。
面对父亲弥留之际的遗嘱,水溶终于含泪肯,答应娶沈氏为妻。水达终于闭上了眼睛。
等孝期已满之后,水溶便应誓将沈艳梅明媒正娶地娶进门来,这便是当今的北静王妃的由来。
苦熬了几年,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了水溶,沈艳梅觉得自己仿佛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然而,自从洞房掀了盖头,水溶便不再管她,自顾自地去里屋睡了,再不看她一眼、碰她一下。她气恼至极地追到里屋质问水溶为什么这样对她,水溶躺在床上,用眼角撇了一眼她,说“你不是要嫁给我吗?恭喜你,现在已经得偿所愿了。你还要什么?”“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要夫妻之实!”说着,沈艳梅一头扑进水溶怀里故作娇羞地扯着水溶胸前的衣襟,谁知水溶竟厌恶地一把把她推开,力度如此之大竟把她推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水溶翻身坐起,指着沈艳梅道:“告诉你沈艳梅,我从一开始便不喜欢你,不愿娶你,也明确告诉过你和你爹,可你,硬是逼着我家答应这门亲事。我今日娶你,便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若再有非分之想、胡搅蛮缠,信不信我当即把你休了!”说着便走到桌旁抓起笔,“不!不!”沈艳梅一边哭着哀求,一边跪着爬到水溶脚边,仰着头看到水溶严厉和阴冷的目光,沈艳梅第一次感觉害怕。若是水溶真的第一天便休了自己,还怎么有脸面对世人。水溶见沈艳梅瘫坐在地上,妆已经哭花了,脸色惨白。又想到父亲临终时的眼神,叹道“罢了!从今往后,你是我的王妃,我是你的王爷。我俩是名义上的夫妻,在人前,我绝对地袒护你,尽到身为夫君的义务。但是,你绝不可干涉我的生活,也休要再缠着我。你明白吗?”沈艳梅颤抖着点了点头。
水溶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卧室,去书房睡去了。从此再不踏进沈艳梅所住的芙蓉院半步,
从此,沈艳梅成了北静王妃,但是水溶从来不主动和她讲话,也从来不去她这里。每晚只到书房就寝。水溶的母亲知道了此事,私下里也曾劝过几次,只是水溶从来不听。太妃心里盼望着尽快抱孙子,非常着急,便给水溶找了一些个年轻美貌的丫鬟在旁边伺候。可水溶对这些丫鬟们却也从不心动。只待她们如寻常女仆使唤而已。而沈艳梅,一见这些美貌丫鬟围着水溶便醋意大,常常故意挑她们的不是,趁水溶在外忙公务不在家时,沈艳梅动不动就找借口殴打这些丫鬟,或者让她们跪着,一跪就是半天的时间,并且不许她们告诉王爷,如若不然,得到的是更凄惨的下场。水溶厌恶沈艳梅的行径,不愿意见到她。因此,大多数时间呆在外面,要么是在宫内和皇上、大臣们议事,要么是自请驻扎在北部边关镇守疆域,总之,很少呆在家里。水溶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一个是兵部侍郎卫绾之子卫若兰,一个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两人均风流倜傥,两家都是北静王府的世交,几人也年龄相仿,小时候曾一起读书习武,相谈甚欢。有时水溶实在无聊便和朋友们在外喝酒解闷,酒醉之后也难免和他们一起微服去青楼一逛。
一年前,北方的米国突然从西域侵犯华国,米国王亲帅十万大军在一月之内连破华国十余座城池,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皇上震怒,当时老北静王爷已经病逝,急命北静王爷水溶代替父亲率左将军卫林、右将军冯唐统领十五万大军,急驱西域迎击米国。水溶当时虽然只有二十二岁,但自幼便熟读兵书、机智果敢、有勇有谋,且曾多次跟随父亲出生入死,行军打仗有乃父之风。他和将领、谋士们一起制定了战略战术,谋划了周密、细致的作战计划。不到三月,便在几次重大战役中痛击了米国,歼灭米国八万余人,俘获降兵万余人,而华国军队伤亡只有米国的十分之一。米国王战死,米国王弟弟罕目川连夜仓皇逃回了米国,华国大军又大举追至米国腹地,夺取了大量土地、牛羊、马匹,才满载而归。
太和殿内,皇上领着群臣亲自摆酒设宴,迎接水溶和各位将领得胜归来。
水溶一身戎装骑在一匹白马之上,剑眉星目,显得愈英姿勃,身后跟随着各位有功将领。大家在沿途百姓的夹道欢呼声中缓缓走进皇宫。
水溶大步来至殿内,给皇上叩头行礼。皇上急忙上前一步将水溶扶起。“溶弟,辛苦了!”
“谢皇上!”
“溶弟,此次大败米国,你是功!朕封你为平北王,加封三千户。”
“谢皇上隆恩!不过…臣弟本是皇亲,早已深蒙朝廷恩惠。此次平定米国,主要是各位将士们英勇杀敌,臣弟并无多大功劳。因此,不敢再接受如此大的赏赐了,皇上还是赏赐他们吧。”说着,水溶回头指着各位有功将领。
看到北静王爷不仅没有居功自傲,反而如此谦逊有礼,皇上非常高兴。“好!”亲自斟满一杯酒递给水溶。“那既然溶弟不要封赏,就请接受为兄一杯酒!来,干杯!”说着皇上和水溶一饮而尽。
饮完酒之后,皇上又拍着水溶的肩膀,凑上前微笑着道:“溶弟,此事我先记着了,以后溶弟若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同意!”
水溶看着皇上,不知皇上是何用意,但圣情难却,便笑道:“多谢皇兄!”又朝着皇上一拜。
“溶弟,今晚我在御花园摆酒给你接风洗尘,太后、皇后和我的几个妃子也会参加,你一定要把太妃和弟妹、格格也请来一起赴宴啊!”皇上道。
“好的!多谢皇兄!”水溶再次叩谢了皇上。
(4)
这一年在扬州遇到黛玉时,恰好是水溶娶妻三年。看到黛玉是如此的善良可爱、清纯可人,尤其是那莞尔一笑,犹如菡萏出水,散着清香和美好,水溶不禁想到了自己屋内的那个充满醋意的狠毒女人和那些逢场作戏的青楼女子们。心中叹道,天下竟有如此清纯可爱的女子…水溶这样想着,不自觉含情脉脉地看着黛玉,象欣赏一朵宛在水中央的荷花,可望而不可及。而此时恰是黛玉抬眼看到他的那个情形。
处理了高衙内,水溶一想到即将与黛玉作别,不禁心中隐隐不舍。又想到高衙内未必走远,若自己一时离去,那高衙内再返回来报复黛玉也未可知。便同意随黛玉一同至船上取钱。一路走着,水溶再次偷偷望向黛玉,只见黛玉穿着一条秋香色蚕丝绣花上衣,下面一条淡紫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条轻薄深色纱质腰带,两只环翠吊坠随步子轻轻碰撞,环佩叮当,出悦耳的叮咚声。“真是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水溶不禁在心中赞道。忽而,一阵风吹来,水溶嗅到那黛玉身上散出一缕幽香,似乎是茉莉,又似百合的香气,这种奇特的香气自己还从未闻到过,竟是如此得好闻,不由得低头又嗅了几口。却看到原来是黛玉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上面绣着一枝含苞待放的荷花,几朵荷叶和水下的锦鲤,用色和针线都甚为别致。
那黛玉也隐隐察觉身边的男子正在看她,脸儿瞬时红了,眼睛只敢看着前方的地面。自从见到这位公子,黛玉感到自己的心跳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快过。“这是怎么回事?”,黛玉问自己,“怎么见到这个人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感觉?!”此时的黛玉尚年幼,对男女之情似懂非懂,自己平日里只觉得宝玉哥哥是世上最俊俏、最温柔体贴、最吸引人的男子,半天不见宝玉,都觉得想得慌,恨不得天天到园子里找他说话。今日见到此人,竟仿佛比宝哥哥更有一股吸引人的气质…又说不上来这感觉从何而来。黛玉想着,不禁又想抬头仔细看看这人的长相,只是这人身高比自己高出许多,要看他则必须得仰头相视,那必然会引起他的注意,太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黛玉胡思乱想着,不觉已来到船前。定了定心神,对身边的男子说道“大人请稍等,民女去船上取些银两,稍后就来还您!”眼睛羞涩地看了他一眼,正欲转身上船,忽听得男子轻声说道“姑娘,不必了!本王还有要事,不便停留。此次在扬州得遇姑娘,实感幸会。只是此次一别,不知是否还能相遇。”黛玉抬眼看向他,只见一双清澈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刹时间黛玉竟不知如何作答。停了一下,男子又说“姑娘,世事险恶,以后切记莫要自己行动,万事必须有贴身护卫随从保护。切记!告辞!”说完,那人再次深深地看了黛玉一眼,一转身,飞身上马,和两个侍卫头也不回地飞驰而去。
看着水溶远去的背影,黛玉似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忽然想到,还未问此人尊姓大名、所住何方呢。刚想张口喊,却连此人身影也逐渐看不到了…
叹人间多少萍水相逢,如疾风瞬间无踪。
唯春花秋月年年看望,昔人无觅,余恨绵绵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