鲢鳙回到天海后,已经是大雨滂沱。
海边的雨下得很急,风急雨骤。
海浪翻滚,风高浪急,拍打着岸边的巨石,噼啪作响。
鲢鳙开着车,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了妈祖庙。
住海边的人,都比较迷信。
出海的人,信妈祖,所以有妈祖庙。出海前,一定要去妈祖庙拜拜,求妈祖保佑。因为海上风险太大了,现在的大船还有倾覆的可能,更别说以前抗风浪能力差的小船了。海上讨生活,真的是拿命来讨。如果海上讨生活容易的话,大家早就出海了,而不是在土里辛辛苦苦地刨食。
不出海的人,也信妈祖。节假日的时候,携家带口地拜妈祖,保佑一家人身体康健,家财之类的。
人民群众的愿望总是美好的。
鲢鳙也不能免俗,遇到事情了,心里惆怅了,觉得难关过不去了,拜拜妈祖,求个心理安慰吧。
停车场到妈祖庙还有段距离,车里却没有伞。
他干脆走了过去。
冷冷的雨,很快将他淋了个通透。
凄风冷雨中,鲢鳙一步步走向妈祖庙。
妈祖庙就建在海边,海边的山上,山上的最高处。
站在妈祖庙,可以俯瞰大海。
高大的妈祖像,矗立在最高处。
鲢鳙在妈祖像前长跪不起。
雨下的更大了,砸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
妈祖对待世人,是众生平等,然而众生真的平等么?
田野里辛苦劳作的农民,建筑工地上在脚手架上干活的农民工,风力雨里送快递的快递小哥……他们对社会的贡献,不比那些衣着光鲜坐办公室的人小,可到老了,农民的退休金一百多块钱,普通工人退休金两三千三四千,这就差距很大了,而工人们普遍羡慕的另一群人,退休金七八千到一两万两三万……
人和人之间,真的差距这么大么?
鲢鳙抬眼看着妈祖,他祈祷着,让妈祖保佑远在海外的女儿,所有的罪孽,他一个人承受。
他对女儿的保护,已经做到了“万无一失”。女儿从小学到高中毕业,都是在省城上的学。女儿的信息,他一直保密着。别说女儿了,他妻子的信息,他都保密。他经营着茶楼,结交着三教九流,危险无处不在,对于鲢鳙来说,每一天都是刀口舔血,所以他从不交社保,每一分钱自己留着,自己规划自己未来的养老生活。他认为存钱不如存人,在培养孩子上花了大量的钱,孩子初中时就开始读国际学校,一学期可是15万的学费o中,鲢鳙一直供她出国,每年又是五六十万的花费……
而这笔巨额投资,将要转化为他未来的退休生活时,梦想化为了泡影。
拜完了妈祖,鲢鳙踉踉跄跄地往下走。
女儿打来了电话。是微信语音,女儿已经不打国际电话了,省钱。
“珊珊……”
“爸爸,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爸爸在国内还有些事……”
“你说我大学毕业之后就过来,对了,我们家邻居全家已经搬过来了,我跟那家的女孩成了朋友,她爷爷退休前是交通厅的副厅长咧,她爷爷都来了,我们一起开party,她还偷了爷爷的茶叶,叫什么‘鸭屎香’,名字好难听,但她说茶叶可好了,你不是爱喝茶吗?我留着给你喝,让你尝尝‘鸭屎香’,哈哈哈哈……”
女儿的笑,让鲢鳙也笑起来:“好,珊珊,爸爸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会去和你们会合的,‘鸭屎香’给爸爸留着,爸爸还没喝过厅长珍藏的‘鸭屎香’呢,想尝尝啥味道……”
“哈哈,好……”
女儿的电话,让鲢鳙振作起了精神。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不就是一个脾气火爆不好惹的权贵公子哥嘛,另一边不就是三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嘛,何去何从,并不是难以取舍。tobeornottobe,这是一个问题。但只有两者都差不多的时候,才会有选择困难症。而对鲢鳙来说,天平的两端,实力悬殊啊。拥有蛇岛以及深不可测的力量的马金柯,和三个仰仗自己介绍活的老头,天上地下的悬殊,他根本不用选择困难。
他又打电话给老婆,告诫她要有安全意识,在国外不要结交乱七八糟的人,老婆辩解说,买的房子是高档小区,在这里面住的很多人都是中国来的,非富即贵,都是体面人,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啊……
鲢鳙火了:“没有乱七八糟,那怎么天海有人拍了珊珊的视频……”
“啥视频?谁拍的?”
老婆的问,让鲢鳙无话可说,他只能气咻咻地说:“反正,提高警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挂了电话,鲢鳙对老婆很有意见。这世上因为有了老婆这样的女人而变得蠢了起来。
回到车里,鲢鳙又权衡了一番。
马金柯!张三!
鲢鳙自言自语,“你就是太有义气了啊。义气害人!”
………………
………………
在天海,比妈祖群众基础更广的,是关二爷。
关二爷,是民间的神。香港电影中的社团开会,誓,往往都是当着关二爷的面。他是义气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