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时城刚刚坐上公交车。
李春梅从晚上开始就一个劲地撵他走,一直撵到早上。他跟医生确认了的确只是低血糖,其他病症暂时稳定没什么大事儿,也就放心离开。他看时间还早,准备赶去早餐摊帮一会儿忙。
跟刘明通过电话之后,时城提前两站下车,撒腿往夏清家跑。北方的寒冬,大雪连着小雪,地面上几乎没有干干净净的时候。这一阵子还好,没下那种及膝深的暴雪,但在泥泞湿滑的路上奔跑,摔两跤在所难免。
时城赶到夏清家里,刘明正站在客厅接队长的训斥电话,看到他,用口型打了个招呼,火急火燎地就跑了。
时城脱下脏污的外套,洗了一把手和脸进屋,看到夏清用棉被把自己围了一圈,坐在床中央。听到动静,他微微仰起头,白净的小脸尖尖的,好像一夜之间就瘦了不少。夏清两颊烧得通红,嘴唇青白,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眨了眨,好半天才聚焦到时城脸上,跟被遗弃了的小猫似的,楚楚可怜。
时城比石头还硬的心脏,不规则地律动了一下。
他凑近几步,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
虽然刚刚洗过,但还是太凉了,也太糙了。
“我吃药了。”夏清可怜巴巴地,“一会儿就好了。”
他倒不是逞强,这时候还想着安慰人。的确是从小到大发烧感冒的次数太多了,他早就习以为常,真没当多大的事儿。小时候有熟悉的保姆照顾,后来保姆家里有事回了老家,又换了几个人,断断续续的都留不长,他早早就适应了一个人处理各种状况。而且,他对药效挺敏感的,一般的着凉高热,吃上药睡一觉就会缓解不少。
刚才,他趁刘明接电话,自己起来把药吃了,请了病假。他知道时城要过来,就没喊高珩,而且特意嘱咐那个愣头青不要听说他病了就跑过来。
“阿姨还好吗?”夏清说完,瘪了瘪嘴巴,嫌自己嘶哑的嗓音太难听了。
“还好。”时城垂着视线,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也看不清神色,夏清后知后觉,觉得委屈,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你昨晚怎么关机了啊?”虽然刘明替这人解释过了,可他还是想听时城说。
“没电了。”
“哦。”说了,他也就认可了。
时城转身出去,脱下外套,洗干净手,端了一杯温水回来。
夏清两只手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啜了一大半。
“再睡会儿吧。”时城说。
夏清蔫蔫地点头,眼皮直打架,自己秃噜下去,没力气扯被子。时城帮他把厚实的棉被一直盖到下巴下边,四角掖得严严实实。
“帮我把手机拿出去,不要吵我睡觉。”他闭着眼睛嘟囔,“刚才我点了外卖,到了你帮我拿进来。”
“点了什么?”时城本来打算给他煮粥的。
“忘了,你自己看,”夏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咕哝,“手机密码和门锁一样。”
时城拿起他的电话出去,带上了卧室的门。
外卖送得挺快,夏清点了一碗小米粥,一个茶叶蛋。看起来好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其实自己照顾自己的经验并不少。
他这一觉睡了一整个上午,醒来之后,时城又给他量了一遍体温,38度,降了一点儿。夏清在家居服外边套了件毛茸茸的外衫,挪步到餐厅,盘腿坐下,像一只没什么精神头的病猫。时城把他点的早餐热了,又额外拌了个清口的小凉菜。
“我没事了,”他喝了一口粥,“你下午去上学或者去医院看阿姨吧。”
时城扒鸡蛋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夏清一只手拿勺子,一只手回信息,“死不了。”刚发过去,高珩又一大段发了回来,他实在懒得打字,用语音回复,“你别自作主张,需要我就喊你了,还能跟你客气吗?”
“你呢?”时城突然开口。
“啊?”夏清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你下午干什么?”
“睡觉啊,我一生病就特别犯困,睡足了就好了。”
时城严肃地建议,“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啊,就是昨晚冻着了,吃药就行。”夏清吐槽,“去到医院得抽血化验什么的,又麻烦又遭罪。”
“看看吧。”时城难得坚持。
“为什么啊?”夏清咬了一小块鸡蛋清含在口中,“你过意不去吗?”他故意盯着时城,等人家的反应。
时城错过视线,好半晌,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太容易发烧,别有什么毛病。”
“……你咒我?”夏清恼羞成怒,把鸡蛋摔到盘子里,回屋关门生闷气去了。自己这是招惹了一块什么木头啊,要么不说话,说了能把人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