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也笑:“反正我要和覃厅长对着干,不如顺水推舟,推一个自己人上去。”
陈智扬看着眼前这位昔日的老同学,他和楚行云的兄弟情谊当然在,且根深蒂固。但同时他们上的是同一艘船,漂的是同一片海。现在楚行云遇到难处,想要迎难而上,需要他的暗中帮持,无异于两家结盟发起一次小小的兵变,把覃厅长扳倒后,他们各取所需。
楚行云继续守住他的命,陈智扬仕途更顺。
这次合作,或将双赢。
于是陈智扬道:“我会转告陈政委,成不成,明天给你话。”
楚行云拿起酒盅递到他面前,笑道:“敬咱二叔。”
出了绺子,陈智扬赶往分局,楚行云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凌晨三点多,贺丞的电话掐着点似的,他刚把车开上路,手机就响了。
“怎么还没睡啊小少爷?”找到了盟友,楚行云心情颇好,接通电话按了免提,随后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挑着唇角问。
贺丞冷哼了一声道:“我也很想休息,但是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
楚行云打趣儿道:“哦?什么问题?哥哥帮你琢磨琢磨。”
贺丞说:“我想不通,你为什么总是不接电话?还是说你接所有人的电话,唯独不接我的电话?我给你打了十几通电话你一通没接,就算你真没时间接我的电话那也麻烦你把电话挂断可以吗?起码让我知道你还在喘气!”
凌晨车辆骤减,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几辆车从前方的十字路口缓行而过。楚行云无奈地笑道:“别生气别生气,手机出问题了真没听到铃声响,明天我就换个新的。”
贺丞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问:“你在哪儿?”
“回去的路上,二十分钟就到了。”
贺丞的声音明显柔和了下来,道:“那你快点。”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临时改口,“慢点,注意安全。”
夜间三十秒的红灯很快闪过,楚行云踩下油门往前直行,因为这个路段不测速,所以车速较快。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在外套和裤子口袋里乱摸:“我好像没带门卡,一会儿你给我开门。”
手机里传出两嗓子猫叫声,紧接着贺丞懒洋洋道:“嗯,我在客厅等你。”
楚行云耳朵尖,听出了是大满的声音,问道:“大满怎么了?闹什么?”
贺丞低低笑了一声说:“你不是让它减肥吗?正趴在我脚上要东西吃。”
此时车正好驶到路口,楚行云的目光集中在正前方的路况,他也翘起了唇角:“别理它,饿它两天就习惯——”
此时他分心分得太严重,如果他能兼顾着看路口右边一眼,就能看到一辆垃圾车风驰电掣地笔直冲向路口,像一抹白色的幽灵般转瞬逼至他的车身旁。
楚行云听到钢铁巨兽撕裂风声近在耳畔时才察觉危险将至,话说了一半猛然噤声,随后连忙往左猛打方向盘,但是已于事无补。黑色的路虎在将近三米多高的重型车辆前显得弱小得不堪一击,垃圾车车头笔直地撞在路虎车身上,“砰”的一声巨响,路虎的四只轮胎在公路上磨出火灼般的轮胎痕迹。
被巨力撞击的路虎在公路上如被旋风卷进涡流中心般打了几个圈,随后狠狠撞到路沿石才轰然停下。
楚行云趴在方向盘上,身上落满了车窗碎玻璃,被惯性甩到挡风玻璃上而被磕破的额角立即流出鲜红的血液。他想解开安全带下车逃生,但是头部遭受连环撞击后处于晕眩状态,他眼前时明时暗模糊不清,身体也一时使不上力道,脑子似乎被撞成了一团糨糊,连思考都很费力。
但他的耳朵还清明,清清楚楚地听到不知落在哪里的手机里传出贺丞呼喊他名字的声音。
大约半分钟后,他脑中依旧晕眩,但是身上恢复了些力气,手指摸索了许久才把安全带解开,正欲打开车门时就见有人先他一步,拉开了车门。车外站着一个男人,身量很高,穿着一件夹克衫,领子竖起来遮住了下巴,戴着一顶鸭舌帽。
虽然楚行云此时视力模糊,头脑混沌,但是他在看到这个男人的同时就认出了他。
郑西河的眼睛,他永远不会忘。
郑西河拿出一副手铐弯腰钻进驾驶座,扣住楚行云的手腕,然后对楚行云笑道:“好久不见,老朋友。”
楚行云被他从车里拽出来,双脚踩在地上时仿佛有股力量顺着脚心冲向四肢百骸,冲散围困在他头脑中的迷雾,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郑西河的脸,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对手铐铐在他的手腕上,冷金属特有的凉腻感像一条毒蛇一样咬着他的手腕。
他忽然有些恍惚,他和郑西河的身份在瞬间掉换,在郑西河面前,他被戴上手铐,犹如罪犯。一辆黑色轿车开到路边停下,楚行云本能地想逃,他才跑了一步就被郑西河从背后勾住脖子,脖子被郑西河的手臂压制着,像是横着一只铁棍,想把他的喉骨压断。
楚行云涨红了脸,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沙哑的气音:“你想,干什么。”
郑西河在他耳边吐出潮湿黏腻的声音,低声道:“我想——”
郑西河在说什么,他并没有听清楚,他只察觉到被铐在背后的双手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用力得几乎要捏断他的手指。黑色轿车里又下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扭住楚行云的胳膊把他塞入轿车后座。
郑西河站在原地,双眼被帽檐遮盖,在他鼻根处打了一层浓重的阴影,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似乎他的帽檐下藏着的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失去五官的黑色面皮。
郑西河看向方才楚行云停车等待绿灯的地方,此时那里停了一辆黑色奥迪,黑色奥迪的司机不幸目睹了车祸的全过程,即使绿灯早已亮起,也停在斑马线后不敢向前。
奥迪司机透过挡风玻璃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不敢动,也不敢退,僵坐在驾驶座,呆滞的眼神中满是惊惧。他看到那个似乎没有脸的男人面朝他所在的方向,抬起手臂,用戴着黑皮手套的右手比出一把枪的手势,然后手腕轻轻向上一抬,开了一枪。
司机貌似真的被郑西河虚幻的一枪正中心口,头皮一炸,浑身淌满冷汗,直到那辆轿车消失在前方的路口,才哆嗦着手拿出手机拨出去一通电话。
“周、周总,我看到楚队长被、被带走了。”
周渠良沉默片刻,当机立断道:“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