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谢子安的目光转到身前经过的锦衣卫上,周文方捻须微笑:“刚鸿胪寺礼赞赞的是:入宫布防!”
军令如山,自然没人丢下正务去管闲事——到时门口两个御史参的就是锦衣卫了。
至此谢子安恍然大悟,感激道:“多谢老师告知!”
谢知道在一旁虽一言未发,却是听了个清楚明白。
壮起胆,谢知道虚眼瞅着两个无暇他顾的监察御史低咳两声,清了嗓子——他终于又能出声了。
心情一松,谢知道刚刚的紧张便消去了大半……
大庆朝的圣旨虽说是皇帝意旨,但票拟必得是内阁。
弘德朝当下的内阁阁臣有杨章铨、徐奉、张介、董守圭、李渭、刘祖昌六人。
还是去岁腊月,弘德帝忽使李顺送了信国公的年终保举奏本来内阁票拟。
这原是常例,接奏本的兵部尚书董守圭也没当回事,随手打开。
入目“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臣文望谨奏为马掌制、献、镇戍阃外大用请封事”,董守圭精神为之一振——十年了!董守圭心说:马掌面世十年,文望终于请功来了!
兵部下署车马司管天下驿站。驿站有驿马,驿马数量尤超军马。早年马掌的全国性推广应用就是从驿站始。董守圭身为兵部尚书自然深知马掌之功。
董守圭早想为手下兵马司一应官员请功,奈何马掌制造应用之法传自五军都督府——不管他们兵部功劳多大,首功终究是五军都督府的,由此文望不上奏请功,他便也不能动——没得为人诟病抢功。
每逢年终,董守圭都期盼文望为马掌请功,但都以失望告终。
董守圭琢磨着文望一直拖着不请功是为了往功劳里多塞人——过去十来年,边疆无大战。连带
的武功难请,武将难封。
若非陛下五十亿万寿在即
,董守圭暗想:想必文老头还会继续拖延。
急于知道马掌制献大功花落谁家,董守圭目不转视地往下看,然后便看到“自陛下三十九亿万寿时翰林院庶吉士现承宣布政使司山东右布政使谢子安进献其嫡长子现翰林院修撰谢尚制马掌以来……”
什么?
马掌竟然是谢家父子制献?
惊讶太过,董守圭不自禁地低呼出声,朝房里其他人闻声都停了手里的笔墨茶碗,齐齐望了过来……
董守圭的心神却完全地集中在手里的奏本上。
单论马掌之功,董守圭以为朝廷封其制献者伯爵并不为过。
只是董守圭再未想到马掌的制献者会是刚整出营养钵、一年两熟、朝野内外风头正劲的谢子安父子——谢家父子不仅是文官,还是本朝开朝以来前所未有的父子翰林。
大庆朝虽没明文禁止文官封爵,但实际律法却于文官封爵严苛规章。由此董守圭瞬间明了过去十年文望拖着马掌的功劳不请功的缘由——谢家父子论功当封,但因为其文官出身,按《大庆律》,一个搞不好却是连请功者都要受牵连被杀头。
现在文望冒着杀头风险上表为谢家父子请功,董守圭不得不细推文望的心思用意;而弘德帝没将折子留中,反送来内阁票拟,董守圭更要揣度上意圣心。
韩非子云: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
自古奖惩二柄为君主神器,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所以韩非子又云:人主有二患:任贤,则臣将乘于贤以劫其君;妄举,则事沮不胜。
和一般人听闻谢家封爵或羡或嫉或见贤思齐的反应不同,董守圭当下想的更多的是武官保举文官封爵、弘德帝开文官爵两件事于当前、未来朝局的影响——好的,坏的、各种层面的,即圣人说的“三思而后行”里的三思:思危,思退,思变——如此才是老成谋国之道。
心思翻腾中,董守圭一目十行地扫完手里的奏本,然后方感受到一屋人的视线。
稳稳心神,董守圭告诉道:“各位大人,信国公保举制献马掌的谢子安父子为伯爵!”
“啥?”
“啊?”
“嗯?”
闻言除了首辅杨章铨和礼部尚书张介外,其他三位阁臣徐奉、李渭、刘祖昌的惊讶都不比董守圭少。
所以杨大人和张大人早先便知晓马掌是谢子安父子制献,虑到了今日?
压下心底的疑问,董守圭亲将手里的奏章递呈给首辅杨章铨道:“杨大人,您请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