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牢牢压制她,她被困在他的手臂和大榕树之间,只得仰头和他对望。
“不是说没有太多感想,和以前一样吗?来,再给你一次机会,发表感想。”
她觉得他今晚特别墨迹,嗓音特别讨人厌。
她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得说:“是啊,和以前一样。我以前就喜欢你了,是你傻,看不出来。”
海面上又起了风。
这次是温柔的,波涛轻轻拍打海岸线。不知疲倦,勇于探索的孩子们,在沙滩上留下一个一个脚印,脚印留下的浅坑很快又被涌上来的海水充盈溢满。
世上本没有时间,只有人的情绪感知变化。
等他们从心跳紊乱中抽离,都红着脸,喘着气。
“爱君,我是真傻。原来你是这一款主动型的。”他轻笑。
她知道他偷听她刚才和陆思成的对话了,又踩他一脚。
“你尽管踩,以后踩到头上还是我老婆。”
“想得美。”
“没你美。”
眼看他又要吻下来,她遮住嘴巴,“不要了,我要回家。出来太久,我爸妈会疑心的。”
“疑心什么?”
“疑心我和陆思成私会去了。没准现在在家里庆祝呢。”
撤资
中秋过后,陆思成一直担心的问题终于摊在他面前。两位合伙人出其不意一大早来到学校,神色像是约好的凝重而坚定。
广东的一路高歌的经济改革遭遇由北南下的强劲冷风,加上全国经济市场疲软。本土工厂企业纷纷停产或半停产,大批外商担心经济形势倒退回到七十年代,纷纷撤资。
合资的驾校没能逃不过这波暗涌。
侨商和港商坚持撤资:“老老实实说,你是大陆人,无路可走,只有背水一战。我们是马来西亚人和香港人,资金不是一定要投在内地。世界是圆的,南美洲背靠美国,市场也是不断开放,矿产,橡胶园,水果园项目开发不完。如果资金有同等的回报,我们当然愿意放在政治风险更低的地方。”
陆思成觉得几经波折终於拿到政府用地批文,此时停止扩大规模,不但亏本,还拱手把一点点的市场让给蓄势待发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
“人口流动趋势来看,珠三角是人口流入大省,有人就有需求,有市场,不能放错过机会。你看驾校一开办,从来没有缺过生源,反而是期期人满为患。
国家主抓经济建设政策,明明白白,不会再倒退回七十年代的计划经济时代,眼下广东省所有政策利于吸收投资,企业发展壮大。我们要看前景,不是眼下一点波折。中国的前景一定是好的。”
他一顿说,把自己本来忐忑不安的心说得越来越火热。
只是还是没能把两位合伙人说服。
他们为了尽快撤离,避免血本无归,承诺一个月以内,只要拿回当初各自投资的五十万的90,即各四十五万,共九十万本金,即可转让全部驾校的份额。要不然就走清算路线,把学校经营权连带教练车转卖出去,能拿回多少是多少。
陆思成狠狠摸一把自己的脸,长腿一伸,瘫坐在靠背椅,自嘲式笑几声,“一个月,九十万,我去哪里凑?”
港商说:“凑不到不用勉强,把驾校卖了,我们都有些剩余,投资到别的地方,很快就赚回来。”
思成双手交叉叠在胸前,盯着地面一小圈斜照进来的光线,不看左右两边人,沉吟片刻,缓缓说:“你们这叫跑路。也行,天下总归没有不散的筵席,而我不想跑。”
一个月,九十万。他银行只有十来万存款,还是这两年赚下的。除此以外,身无分文。
当初辞去工作,南下办学校就备受嘲笑。他父亲,赔尽所有的笑脸,只差下跪求人,才凑到十万给他做启动资金。
他这两年过年过节不敢回老家,拼命存钱,为了能尽快把钱还上,免得老家的人隔三差五到父亲家门口催债。老人家年纪大,高血压,受不了刺激。
如今钱还没完全还上,若是坚持办下去,又要背上新的债务。肩膀上的重压未来几年将会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但他不想放手。
他把合伙人送出驾校,回头张望,不大的学校,临时简易的铁皮盖办公室,几辆正在摇摇摆摆在练车杆间穿行的车,吆喝声,笑声,马达轰隆隆声,还要更远处等待开发的荒地。
一阵北风迎面刮来,他的双眼有点红,说不清是压力太大,想哭,还是被自己的无知无畏感动,满脑子只剩去哪里找钱。
同样是中秋过后第二天的早上,一夜无眠的李之辉满脑子只剩下和罗爱君在榕树下的拥吻。
他不敢相信,这就成了?他有女朋友了?罗爱君是他女朋友了?
昨晚后半夜淅沥沥下起小雨,天亮得比往常晚,窗外的云层依然厚实。
刚见到一点天色,他便打电话到寻呼台给爱君的bb机留言。两人说好,以后早上他都要给她留言喊她起床。
电话里,寻呼台小姐一本正经的声调让他不好意思说太过明显的黏糊糊的话,于是说要给机主留话:
[你昨晚尝的是什么酒吗?好甜。]
话筒刚挂上,发现最重要的话没说,又拿起,让寻呼台继续留言:
[我现在出发,你家楼下碰面。]
爱君被这两声哔哔声吵醒,在枕头底下一阵乱摸,艰难张开干涩的双眼,看一眼屏幕上的文字,脑子还是混沌未开。
她昨晚强行把之辉赶上车后,回家收拾乱糟糟的客厅,洗干净碗碟筷子勺子,烧好热水冲凉,准备睡觉时,喝多的罗定军突然呕吐,吐得床和地板都是一堆黄色液体和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