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从耳边呼呼刮过,他熟练地落到夹着雪粒子的草地上,拍拍手上的灰尘,迈开步子往院门走去,越走越快,身体与空气摩擦,带出一阵不亚于坠落的风。
通讯没挂,秦段能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你在走路吗?”
萧越嗯了声:“我在走路,马上到了。”
盯着大门无所事事地看了半天,秦段走到院门外路灯笼罩的范围之下,他背着一只手站在灯柱前面,旁边是落了几片树叶的长椅。
院门出咯吱一声轻响,他立刻抬头望去。
一个高挑的身影侧身从微开的门缝里溜了出来,秦段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浓重的夜色下萧越的五官仍然生动,有鼻子有眼的,他几步迈进路灯的笼罩范围内,光线将他的脸照亮了,高挺的鼻梁从黑夜的薄膜中戳了出来,接着整张脸都穿透夜色来到他面前。
通讯到这会儿才挂断,终端出嘟的一声。
秦段愣了下,黑亮的瞳孔打量着眼前人,大概因为大病初愈,眼前人在小幅度运动后呼吸就有些急促,他脸色苍白,就连嘴唇也失去了往日里的红润显出些灰败,围巾像是随手披挂上去的,不如往日规整,散乱地圈着脖子,乱七八糟地缠成一团。
秦段手还背在身后,轻轻地吸气,鼻腔涌入空中飘散的气味,那股气味随着眼前人的到来而到来,骤然侵入午夜的寒凉里。
“你抽烟了?”边说边不赞同地皱起眉。
萧越明显一怔,怎么也没想到两人见面第一句话是这个。
“抽了,”怔愣过后,他笑了笑,脚步向前一迈,直逼眼前人的门面,夸了他一句,“鼻子真灵,闻闻是什么味的?”
“生病还抽烟。。。。”秦段不想接他的茬,可下意识又闻了几下,很浅淡的甜味,又有点酸,和萧越平常抽的那种凉烟不一样。
甜里带酸,酸里带苦,酸苦味越来越浓重,混杂着隐隐的侵略性,他后知后觉那股酸苦气味可能是眼前人的信息素,烟味和信息素气味混到了一起。
萧越看着他的眼睛,眼瞧着那双黑亮的瞳孔渐渐出神,他问:“闻出来了吗?”
秦段眼睛一眨,撞进一双清透的瞳孔里,他这才现眼前人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呼吸一顿,就听到对方说:“酸奶味。”
酸奶味,只要一呼吸他就能闻到那股混杂的气味,他还没来及分辨萧越是不是在骗他,烟到底是不是酸奶味的,照射过来的盯视就使他分了神。
萧越正在看着他,又是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天上已经不飘雪花了,但他恍然间觉得自己置身于海边的棚子里,豆大的雨珠正打在他脚边。
盯视着他的眼睛炯炯有神,有着病人没有的生机与活力,宛如大山一样杵在他跟前,他的耳根开始热。
这一刻,他才切身体会到如芒在背的真正含义,原来视线真的可以像一道尖锐的攻击一样步步紧逼,直到使他丢盔弃甲,剥离掉他某层皮才肯罢休。
在丢盔弃甲之前,秦段就避开了视线,他睫毛一躲,眼珠子往旁边一转。
萧越这时候表现出来的攻击性,使他脸上没有了病人的虚弱。
秦段这会儿倒是不怎么关心他的身体健康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彻底退到长椅旁,跟随着他的视线存在感仍然强烈,他头微微往一边侧,视野里只容纳了空旷的道路和某人的一小片衣角。
他看着那一小片衣角,像是暗戳戳的偷窥,始终没把视线挪到那张脸上。
背着的手伸到身前,一个机甲模型出现在他手上,他晃了晃,迟疑着说:“这个,你要不要?”
“我看你之前朋友圈,说想要这个东西。”他挠了挠鬓角,这会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是被萧越灼热的视线盯得不好意思,而是把准备好的礼物满心欢喜地送到他人面前的近乡情怯,有些踌躇,怕收礼物的人不喜欢,又怕自己自作多情送错了东西。
萧越目光慢吞吞地下移,盯了他手里的机甲模型两秒,眼里闪过惊讶,随即被无限溢满的喜悦之情占据瞳孔。
他出一声轻笑。
不是因为拿到了心心念念的机甲模型,而是因为送模型的那个人。
机甲模型根本不重要。
“秦段。”他突然喊了一声,围巾将他跳到嗓子眼的心跳尽数掩下,他的眼睛特别灿烂地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