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山谷之中才恢复了从前的宁静。夜寒烟看着御林军渐渐远去,不禁长叹一声,怅然若失。
若是换了从前,沈醉墨也许又免不了一场冷嘲热讽,但经过了前一阵的事情之后,他已渐渐意识到自己鲁莽误事,反倒是夜寒烟多番相救,他已经没了对她提出任何质疑的资格,只得担忧地看着她,生怕她忽然又说出“回宫”二字来。
幸而夜寒烟只是平静地转过身来,笑道:“今后应该无人再在前面挡路了。”
沈醉墨喜出望外。
京城,高高的宫墙之中,祁诺清面无表情地听着秦枫的汇报,半晌才道:“她说不会来,你便毫无办法?”
秦枫跪伏在地,将头深深地埋下:“微臣……无能。”
祁诺清沉吟良久,忽然笑道:“起来吧。那女人的性子,你若是能带她回来,才叫怪事。”
秦枫猜不透这话有没有反讽之意,只得连连叩头,却不敢依言起身。
祁诺清无奈,只得亲手扶他起来,笑道:“本来便没有指望你能带她回来。此番叫你前去,不过是提醒她记着自己的身份罢了。你有功无过,就不必一直跪着了。”
秦枫如逢大赦,千恩万谢地站了起来。
至于祁诺清话中的意思,他虽然有不懂之处,却并不敢细问,只能在心中暗暗疑惑:这一次大费周章地叫御林军跟踪贵妃娘娘,却既不逼迫她回来,也未向她承诺过什么,究竟是何用意?难道皇上过一段时间之后,会亲自到韩城去将贵妃接回来吗?
秦枫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离开之后,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指着祁诺清的鼻子便哈哈大笑起来:“浑小子,原来你也有今天!你当初把那丫头丢到一边不管不问的时候,可曾想到有一天,你会哭天抢地地求着她回头看你一眼吗?”
祁诺清冷冷地瞥他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不然……”
“不然怎样?”祁诺涵高傲地昂起头,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来。
祁诺清意味莫名地笑了一笑,没有跟他计较,但就是这个看不出有什么杀伤力的笑容,却偏偏让祁诺涵感到不寒而栗。
不然会怎么样,祁诺涵很快便知道了。
因为第二天,皇帝没有上朝,第三天也没有。
祁诺涵被群臣逼着闯进甘露殿去找人的时候,却只找到了一道已经用过印的诏书。
禅位诏书。
祁诺涵一个人躲在甘露殿的内殿之中,听着外殿中大臣们的窃窃私语,恨不能把房顶捅个窟窿飞出去。
见鬼!他的好日子还没过够呢!他还要诗酒逍遥,还要看遍天下美景、赏便世间佳人呢!他的“宏图大志”尚未来得及实现,就被这个无良兄弟骗到宫里来,一头栽进了是非窝,这还不算,最后竟然还要被人摆一道,自己坐到那张冷冰冰的椅子上去当皇帝?
见鬼,他才不要当这个劳什子的皇帝!
对了,这会儿他看到了这份诏书,别人可还没看到呢!虽然他不敢说轻易将诏书毁掉,但藏起来不让人看到,总不是什么难事吧?
暗赞了自己一声之后,祁诺涵忙将诏书丢到书架后面,正打算大模大样地走出去,却听见外殿之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皇上有旨!”
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是那帮烦人的老臣们已经不问青红皂白地跪了下去。祁诺涵听得那女子是祁诺清身边跟随最久的阿茹,心中不禁愈加恼怒。
用得着计划得这么周全么?
只听外面李太傅的声音问道:“请问娘娘,皇上有何旨意?皇上为何多日不上朝,此时圣驾在何处?”
阿茹的声音仍是一贯的娇俏:“皇上已经下诏禅位涵王了,你们都不知道吗?”
祁诺涵心中暗暗叫苦,却听见外面七嘴八舌地闹将起来,其中阿茹清婉的声音听着格外清楚:“三日之前,皇上便已下诏禅位涵王了,如今诏书便在内殿之中放着!涵王爷,您若是这会儿才想到要把诏书藏起来,只怕已经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