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杨遇在身后朝叙南星摆了一个放心的手势,低眉顺眼地来到四王子面前,配合得伸。。出双手:“要么你把我绑起来也行。”
叙南星:“……”
杨遇这是吃错药了吗?
四王子冷眼在几人身上扫过,看叙南星脸上怒气和不解不像是作假,眉头皱得更紧,两指放在嘴边一声呼哨,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从山后飞驰而来,他将杨遇抓起来往马背上一甩,也不管后者有多难受,翻身上马,扔下一句“梁洲见”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叙南星在心里朝着他比了一个小中指,沈明修看他脸色不好,忙上前来顺毛摸:“有宁殷和茂言在呢,不用担心。”
“那他要是把人直接带走了怎么办?”叙南星伸手一指那群人离开的方向,“等我们到了梁洲,发现他们不在的话,又要怎么和宁公子交代?”
“不会的,我的旧部已经把梁洲围住了,他本可以直接从梁洲逃走,却还是反向而行,就是在忌惮我的人。”沈明修给小夫郎拍拍背,忽然提起了之前的一件事,“宁殷曾经问过我,有没有想过重回战场。”
叙南星想起那个时候他刚好听见了两人对话,有些心虚转开脸:“是吗?”
“我知道你在听。”沈明修拉着他的手,带着人将还未完全熄灭的火苗踏灭,又将他抱着放在马车上,这才道:“你想我回去吗?”
叙南星没想到他会拿这个问题来问自己:“……于私而言,自然是不想的。”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圣人君子,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平淡过一生,只求平安——战场那种地方,已经将沈明修伤过一次,遍体鳞伤,险些丧命。
叙南星不想再看见那个模样的沈明修。
沈明修拿起缰绳,缓缓催动马匹向前驶去:“我们现在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你是想要回去,还是继续朝着梁洲的方向去?”
“去梁洲。”叙南星握紧拳头,他要亲眼看见杨遇完好无损才行。
“梁洲有我的过去,还要去吗?”沈明修轻声道,“有从前与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们,也有曾经两面为敌的敌人,会很危险,也许我会保护不了你……”
叙南星沉默下来,沈明修将脚程放得很慢很慢,似乎在等待着叙南星说出那句不去了,却听叙南星道:“你想回去,对吗?”
这次轮到沈明修不说话了,这还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出现这么微妙的气氛,叙南星却是松了口气,放松下来靠在马车门边上:“那就回去呗,你在哪里打仗,我就去哪里做生意,反正我在哪里都能赚到钱。你白天打仗,晚上回来钻我被窝,不错不错。”
沈明修手中一紧:“可这样对你不公平……”
“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叙南星笑着靠在他背上,“瘟疫中死去的那些人该问谁要公平?梁洲无辜被牵连的百姓又该去何处找公平?”
沈明修脑袋蹭蹭小夫郎软软的发丝,没有说话,叙南星干脆趴在他背上,想明白之后心中竟是清明一片:“别想这么多,我还等着揍那个四王子呢——再说了,难得出来一趟,总不能一直板着脸吧?开心一些。”
他伸手在沈明修嘴角戳戳,后者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不管我到了哪里,都不会把你扔在身后。”
“放心,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叙南星环住他的脖颈,和他脸贴脸,也不怕马车颠簸掉下去,“晚上我钻将军营帐也是可以的。”
刺激。
“好。”沈明修笑着答应下来,“我等着你来钻。”
……
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叙南星为了让沈明修能休息一会儿,甚至学会了怎么驾驶马车,紧赶慢赶竟然也在预计的第三天抵达了梁洲。
这是叙南星第一次知道尸横遍野是什么样的场景,城门边没有人值守,却有几个面无死灰,穿着破旧官兵衣服的男人正在城门烧着成堆的尸体,不远处的草地里也还堆着不少死人。
他从马车里探出头,看着那几个官兵头也不抬,机械性地搬运着尸体往火堆里扔,忍不住把脑袋缩了回来,转而撩开前头的帘子:“梁洲发生洪水之后也已经过去月余,这里怎么还没有人来管理?宁公子他们呢?”
庄茂言也应该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才对,叙南星正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候马车进了城门,叙南星眼尖,看见前面不远处一匹非常眼熟的骏马正悠哉悠哉在街边吃着干草:“看,是那个人的马!”
沈明修也看见了,然而在附近却没有看见四王子身边的人:“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还是先去找宁殷。”
“嗯。”叙南星答应着,这时马车却是猛地停了下来,叙南星抓住门边这才没有被甩到后面去,他忙回身将装着龙蛋的小包袱抱在怀里,“前面怎么了?”
“别出来。”沈明修抬手将他脑袋按回去,转手又将帘子拉紧,“来者不善。”
他跳下马车,看着前头缓缓聚集起来的一群流浪者,这群人看起来过得还算可以,并没有骨瘦如柴,脸上身上虽然脏了一些,眼中却露出凶光,人人手中都拿着粗粗细细的木棍或是竹竿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马车和马车里的人。
叙南星从帘子缝隙中看着那群人,忽然想起临走前大夫人叮嘱的那句话——穷山恶水出刁民。
他皱起眉头,正想着要不要下去帮忙,就听对面那伙人打头的家伙大声道:“你,把马车留下,现在就滚!马车里那个小美人也留下,给兄弟们好好玩玩!”
他身后的流浪汉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夹杂着几句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沈明修原本正在卷袖子,准备先礼后兵,讲道理如果不成,就教训一下这群不长眼的……现在他不这么打算了。
流浪汉还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正在商量着等会儿谁先享用小美人,就见他们的老大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啪的一声落在了远处的尸体堆里。
那家伙险些被突然出现在眼前,快要腐烂的人脸吓得七魂出窍,想要站起来,尝试了好几次,愣是没能成功,只能一边哭一边往外爬。
沈明修缓缓收回腿,在流浪汉们惊愕的目光中走上前去,三两下解决了这十七八个人——他原以为这群人能在这里拦路,身上怎么也得有点本事,没想到随手两下就被他放倒了。
那便是没本事还只能欺负弱小了,想到此处沈明修忍不住又给了几个还能爬起来的人一人一脚:“下次见到我,最好滚远点。”
“是,是……我们一定死得远远的!”几个人连滚带爬地爬起来,不忘把快要被死人吓傻了的老大抬起来一起逃跑。
“这点胆量他们是怎么敢出来干坏事的?”叙南星掀开帘子,看着那伙人逃离的背影,“梁洲未免也太乱了。”
无人值守管理,尸横遍地,有人为非作歹拦路抢劫,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宁殷和庄茂言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这大半个月都没回虞州城?
连番而来的疑问快要把叙南星砸晕,沈明修脸色阴沉,显然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是这个样子:“和书信里写的根本不一样。”
“先找到人再说吧。”叙南星给他拍拍衣服上的土尘,本想跟着坐在前头,想想还是坐回了帘子后面,闷声闷气道:“明明你长得更好看,为什么都只盯着我?”
沈明修脸上没绷住,失笑道:“因为我只在你心里最好看,而你是在所有人眼里都好看。”
叙南星语噎,心想明明夫君才是世间最好看的,怎么又变成他好看了?
马车继续前行,叙南星回头看了一眼那匹白色骏马,心中疑惑为何只有这匹马在这里,那个四王子和杨遇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