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在炀山做的那事,没传出去吗?连许稚这种性情唯诺怯缩的人,你都不愿唬骗他,还与他均分了斩获所得。我也算是知你性情的,既又有如此天资,我不将身后事托付于你,还能给谁?”
炀山……
斩获所得?
听到这番话,陈珩不由得摇头失笑。
除去炀山道人后,他得手雷火霹雳元珠,本就是占上大便宜了,可在古均嘴里,倒像是自己是舍去多大的获益,吃上了亏一般。
而这时,古均该说的言语都已经说尽了,也自然没有要再无陈珩闲谈的意思。
他将一枚巴掌大的鹤翎信物从袖中摸出,搁在桌面,便招呼酒保来结了账,就欲起身。
“长老,恕弟子冒昧了,我实在还有一言,不吐不快。”
陈珩突然唤住他,眼神难得透出一股郑重之色,拱手施礼。
“许稚师兄。”
他说:“当初,真的是因为怯战不前,才被长老开革出门墙的吗?”
“……”
古均脚步一顿,没有应话。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将身子一转,眼缝里的目芒像刀光一样的逼人,割得人肌骨生疼。
“你敢在我面前提这事,不怕死么?”
“长老毕竟还需弟子留下有用之身。”陈珩再拜了一拜,面色不改:“恕弟子妄为了,可许稚师兄终究是待我如友,弟子别无他想,只是欲知一个实情罢了。”
“知实情?只怕你是想替他洗去一身的冤屈吧。”
古均闻言冷笑一声:“是不是怯战,又能如何?都早已过去这些年了,还有什么好言语的!”
“我的独子是死了,我终究是个人,不是泥胎木像,也不是个菩萨!”
话音才落,他的身形便已须臾消失在原地,一道黄光往云空一盘,便也不知去了何方。
而陈珩缓缓抬起头,将桌上那枚鹤翎拿入手中,重新坐下,也是一时无言。
从始至终。
两人都默契未提起地渊之事,更莫说什么向派主请托,免去地渊一行了。
无论古均还是陈珩都知晓,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然领了符诏,拿了卖命得来的财货,那以艾简待门人如奴仆马牛的性子,便是绝容不得反悔了。
莫说蒋谷炼师如今还仅是观望,并未非认定了要收他为徒不可。
就非这位炼师真非他不可,艾简也定不会放人,说不得还会觉得这是在折损自己的颜面,更加触怒他。
区区一个洞玄炼师罢了,三十年前他于小甘山开宗立派时,不知杀得多少人头滚滚,剑上也不是没有沾过洞玄炼师的血。
……
“便是有命出了地渊,只怕,也要辜负这番好意了……”
陈珩摇摇头,便将手中那枚鹤翎收入袖中了,也不多看。
修行一道:法侣地财。
前身那时是别无选择,错入了门派,如今自己重活一生,已有教训在前,自然不会再重蹈一世覆辙。
纵是白鹤洞再如何的兄友弟恭、风气良善,可在那里,终究成不得金丹真人,更莫说什么元神返虚大道了。
这方宗派若是切实论起来,甚至还比不得自身如今所在的玄真派,毕竟艾简的杀力群,压得周遭几家都不得不俯。
连那些被自家派主视为奴仆的玄真派弟子出行时,气焰都比别家弟子要更要嚣狂些。
“要拜入大派,至少也是要有元神真人驻世的宗派,如此一盘算下来,合用于我的,便唯有一个南域的花神府了……”
陈珩心中叹了一声。
旋即看向左侧山水屏风。
声音淡淡,道:
“师姐,听够了吗?够了便出来吧。”
屏风之后,青枝猛得啊了一声。
随后在一阵杯筷碗盏碰撞的嘈乱声响中,卫令姜有些尴尬地低着脑袋,一步步慢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