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缇盘腿坐在看上去金线银织,用锦缎堆砌而成,却并不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双手老老实实地压着脚踝,有点好奇地前倾着身体,盯着小女王瞧。
在哭吗?
好像没有。
即便空气中苦涩又辛辣的情绪浓烈到逼人,可卡瑟琳娜并没有落下任何一滴眼泪。
她目送走厄尔离去的背影后,垂手低头沉默了许久,等再次抬起头时,便恢复了虚假而拙劣的女王姿态。
“既然您是……宰辅的……贵客,那便是卡瑟琳娜与……伯顿的,贵客。卡瑟琳娜一定,让您宾至如归。”
小女孩一身单薄如纸的睡裙,赤o着双脚站在夜里冰冷的石面上,面色苍白,身边却簇拥着笑靥如花,身藏傀儡线的侍女们。
伊缇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不太理解。
“你不是在害怕吗?害怕和憎恨——”她单刀直入地提出疑问,“我会抢走你的‘宰辅’。为什么还要对我笑?不想杀掉我吗?”
有人类一边喊着“爱爱爱”然后想捅死她的迷惑脑回路在前,伊缇开始合理怀疑,人类这个种族是不是比他们深渊魔族还要暴力了。
而她的不按套路出牌,让卡瑟琳娜无措地移开了目光。
小女王咬住下唇,带着些许的破罐子破摔:“……杀掉你的话,宰辅会讨厌我的。而且,我从来没有……见过宰辅这么开心的样子。”
“你想要那个‘界门钥匙’吧?等拿到了你想要的,你就会离开,还会把宰辅带走。”
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抬起尖尖的下颌,像被逼如绝境的小动物为了保护自己,而色厉内荏地露出还稚嫩的獠牙、展开并未发育完全的翅膀。
“不会给你那个的!但其他什么都可以给你——你,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人类会因为爱而心生杀意,又同样会因爱卑微低如尘埃,努力压抑自己的(谷欠)望。
真可怜。
伊缇俯视着竖起浑身小刺的卡瑟琳娜,不解人类的脑回路都是怎么长的。
她试图和小女王讲一下深渊的道理。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呀!你不是喜欢厄尔吗?你把界门钥匙给我,我帮你把厄尔打服,再给你们立个主仆契约,这样他就可以永远陪着你了,还不能威胁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这岂不是美滋滋!”
旁边身负傀儡线的侍女听了,心情复杂:……她到底该不该告诉伊缇大人,宰辅阁下能通过她,听到看到眼前的一切。
卖人都当面卖,魔族都这么简单粗暴拉仇恨的吗?!
而从来没想过伊缇的小脑袋里,还有这种危险刺激的想法的塞西特,只是面无表情地竖起耳朵,在心里给失败的深渊教育和魅魔老师,又狠狠记上一笔仇。
伊格纳兹则眉头微蹙,认真思量己方与厄尔的战斗优劣势。
卡瑟琳娜却拒绝了。
“宰辅他,并不是用来交易的商品!他这样卑微地对你献上一切,曾经忠心服侍你那么久,你却只记得他对你的不好——你甚至是引发他黑暗面的罪魁祸首!你……是不是连他为什么崩溃的原因,都无法理解?”
“宰辅的确不是毫无指摘的‘好人’,但是,伊缇阁下,你同样有罪。”
小女王漂亮的异色眼眸里,流转着刀锋一般锐利的挑衅,恨不得一击撕开深渊魔族的伪装,流出其下藏匿的脓与腐肉。
“你胸腔中跳动着的,真的心脏吗?还是说,流淌着深渊魔族的血……就是天性凉薄呢。这样一来,宰辅岂不是输在他拥有的另一半人类的情感上。”
“真可怜,伊缇阁下。”她露出高高在上的完美笑容,“你,根本不懂人心啊。”
卡瑟琳娜说完,就踩着抑制不住的愤怒的步伐,片刻都不停留地离开,好像再多呆一秒都嫌被污染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