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伊缇觉得他这是在白费力气,做无用功——
如果灵魂都被抹去的话,这样的她们连“死去”都算不上,而是彻彻底底地“消逝”。
但她能感觉到塞西特也很难过,比她的难过,还要再多很多个“一点点”。所以她想了想,还是凑了过去。
“安静。”
抱膝团坐到塞西特的身边,伊缇用命令式的口吻,简短地下达指令:“不许说话,闭上眼睛,不要动。”
之前还坚持不懈地,一直往塞西特身上厮磨的少女……或者说人偶,听到这段话,便立刻服从了指令。
它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唇角却仍然微微翘起含笑,除去那只被折断的可怖手臂,仿佛就是故事中沉浸在美梦里,等待王子殿下来拯救的小公主。
只是她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更没有等到能及时赶来拯救一切的那个人。
有的只是两个姗姗来迟的无关过客。
自己分明满足了塞西特的要求,可伊缇却感觉到塞西特的气息更冷了。她没办法,头秃地犹豫了一会儿,默默往旁边蹭了一下,又蹭了一下,终于蹭到了对方的袖子一角。
伊缇果断挤过去,和塞西特挨得紧紧的,像雨夜时缩在巣里的雏鸟,靠相互依偎来汲取扛过寒冷的勇气。
她抬起头,看向似哭似笑的塞西特,小心翼翼地问:“你有暖和一点吗,塞西特?”
塞西特低头与伊缇对视,神情莫名掺杂了些许叹息,还有点自嘲。
她的眼睛太干净。
悲伤也好,愤怒也好,对她而言,种种情绪都如同泼在镜面上的水,不论是红是黑,时间一过,都终归会逝去,只余纤尘不染。
他曾经不愿将过往告知伊缇,总觉得她稚气纯粹难得,所以不忍在这张白纸上留下任何色彩,生怕一颗美好但脆弱的赤子之心会被残忍世俗染上污浊。
但他好像又错了。
伊缇并非白纸——而是一面能映出旁人最真实的自我的镜子。
她一眼看穿你的伪装,坦然接受所有好的和坏的存在,又在最近的距离观察你的一举一动,于人类汹涌险急的恶意与善意间,独善其身。
他从她眼中看到的,是不堪的、在纷乱世间艰难挣扎的自己。
塞西特苦笑着抬起手,遮住了伊缇的眼睛,能感觉到掌心被眼睫软软划过的微痒,但眼睫的主人却乖乖地没有动弹,十分配合,近乎于“哄”的态度了。
或许……在她的眼中,他反而才是最脆弱、需要照顾的那一方吧?
“伊缇,你从来没问过我在地牢以前的事。抱歉,我并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但现在,我想你应当知情。”
“事实上,在成为‘塞西特’之前,我有另外一个名字。你可能也听说过的——”
塞西特低下眼睛,放下了什么沉重负担似的,长长呼出一口气,忽然轻声开口。
“……艾伯纳。我曾经,是‘艾伯纳’。”
伊缇依然一动不动。
不过这一次,是被吓到的。
这个名字她当然听过啦!不但听过,还刻骨铭心呢!试问哪一个接受过深渊安全知识小课堂教育的魔族,会忘记这个名字?!
但对于大部分的人类而言,这个名字就生疏得多。
因为——“艾伯纳”在古语中意味“神明之剑”,不是名字,而是代号,是光明神廷颁给历代最强武器的荣誉。
他们的任务不光是铲除教廷异教徒和背叛者,也负责与魔族对战,是浸泡在血海中的、光明神廷最锋利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