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爽感觉洛苏发生了一些变化,之前两人结伴而行时,他能看出洛苏心中有些踌躇,但是现在仿佛想通了什么,给人一种豁达的感觉。
一个个诸侯陆陆续续的来到祁岩,宋公爽完全依照周礼派出不同级别的大臣来迎接诸侯。
诸侯们将军队驻扎在宋国已经为他们分配好的营地之中,就带着自己的亲信大臣和一些亲兵护卫进入城中,拜见齐侯。
等到齐侯带领着很多附庸到来,这场少见的盛会就正式开始,诸侯们按照爵位、血统、功勋各自落座。
最上首坐着三人,居中的自然是宋公爽,他是奉王受命镇东诸侯、公爵、东道主,地位最是尊崇,右手坐着齐侯,此时以右为尊,他是当今国丈,自然应该居右,左手便是洛苏,素王之后,又担任三公高位多年。
等到编钟的声音响起,会盟前的饮宴便正式开始,从洛邑派来的史官端坐在廊柱之后准备记录,各诸侯国国君也都带了史官在场,如此盛大的会盟自然要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夸耀后世子孙。
开宴之前,作为东道主,宋公爽高举青铜饮器道:“天地有四极,所以天子以四位诸侯镇守它,天子不因为孤出身殷商而歧视,这是何等的恩典,王将这样的重任交给孤,孤怎么能够不尽心竭力呢?
从遵奉王命,担任镇东诸侯以来,孤始终担忧不能报答王上的恩典,做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出什么差错,幸好这些年来,仰仗王上的天命,也算有些成绩。今日会盟诸位宗亲贵戚,不至于掩面而走。
孤以王命召集诸公,诸公群起响应,这不是看重孤,而是遵奉王命,诸公都是邦周的忠臣,孤便以此酒,敬诸位忠臣。”
这一番话,就连洛苏都觉得相当有水平,脸上自然浮出开怀的笑意,同样举杯道:“宋公所言极是,切入孤肺腑之中,殷商旧事莫要提起,我等都是邦周的忠臣,日后应当齐心协力,保证邦周的昭昭天命永存。”
诸侯们便纷纷誓言,宴会一瞬间就热闹起来,所有的史官都开始纷纷记录这重要的一幕,近百位诸侯共同盟誓,他们已经在史书上写下了“祁岩之盟”四个字。
会盟的诸侯没有意识到重要性,但是姬昭却通过突然快速增加的气运点,注意到了这一场会盟。
饮宴仍在继续,诸侯们纷纷乘着这个机会联络,甚至异姓诸侯之间还能谈几桩婚事,上座的三人也开始低声商议。洛苏和宋公爽都在王畿之中有大量的故旧,是以能够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尤其是洛苏还有邯侯这个盟友,所以姬完的行动几乎是一清二楚。
洛苏先说道:“洛邑中的六军,已经分批出发,前锋两军最先行动,征召沿途诸侯国准备粮草,以及大军歇息之地。
洛邑与楚国之间有十几个诸侯国,基本上都是子男之国,还有南蛮部落,但应该不会,可能会暂时向西或者向南避开。
根据消息传来的时间,这个时候天子六军应该已经全部过河,往汉江那块去了。”
齐侯久经战阵沉吟道:“天子大军远道而来,正常来说应该是要短暂修整一段时间,也就是说起码半月之中应该是打不起来的。
而且双方军队规模那么大,南方又不像中原这般平原众多,交通方便容易指挥,甚至能容纳数十万人作战,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双方进行小型会战,这样战线会拉的比较长,而且战争的时间也会变长。”
最终齐侯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王上与熊顿的这场大战短时间是结束不了的,我们可能需要借助攻打东夷部落来拖延会盟时间。”
齐侯根据自己的经验说着对战局的猜测,却没看见洛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宋公爽倒是注意到了,说道:“齐侯,洛侯似乎有话想说。”
洛苏心中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随着自己舅父分析战局发展,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见宋公爽和舅父都望着自己,便强行压着声音问道:“舅父,若是,只是假设,若是天子不等大军修整便出战,或者强行将大军在丘陵地区、河流众多的地区展开的话,会怎么样?”
听到洛苏的问道,齐侯一怔,根本没有多想直接说道:“若是武王、素王在世,或许能胜,但以孤看来,十死无生,那种局面一旦崩溃是极其可怕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第一时间逃跑,之后再想办法收拢残兵,以图后事。”
说到这里,齐侯神色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天子应该不至于如此不智吧,就算他自己不太懂,只要身边有懂兵事之人,建言之后采纳总不太难。应当是你太过杞人忧天了。”
这一下就连宋公爽都有些无奈的说道:“齐侯你可能不了解你这位天子女婿,文不成武不就其实不是大事,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刚愎自用,对自己没有清醒的认知,否则有洛侯这位国之大才在朝中理政,怎么可能发生这么荒唐的事情。”
三人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最终还是洛苏打破了沉默,咬牙说道:“现在只希望都是我们胡思乱想,希望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事情,孤绝不允许邦周的社稷出现任何动荡!”
第12章熊顿问鼎
祁岩这边,正式的会盟拉开序幕,朝拜天子、祭祀山川河流之神,最后所有军队一起合练,加强各军之间的配合,一切如火如荼的进行时,姬完已经率领着大军到达了申吕之地。
洛邑与楚国之间有众多的诸侯国,纷纷响应姬完的号召,带着自己的军队跟随天子出征。
看着雄壮的军队,姬完很是得意,饮宴之上,诸侯们纷纷用溢美的词语夸赞他,甚至比由侯、纪侯还要肉麻。
“随伯可在?”姬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便向着近侍问道,由侯心中正有些不忿这些南蛮之人,听到姬完之问,连忙说道:“王上,随伯镇守随国,乃是面对楚蛮的第一线,不敢轻动,所以汉水五国主都没有前来。”
姬完饮下一杯酒,摇摇头道:“待寡人天军一到,楚蛮定然闻风而降,何须如此谨慎。”
由侯连忙点头称是,同样在身边侍奉的邯侯本想上前言明这五国的重要性,但想了想若要阐明,定然会提到洛苏,说不得还会产生反效果,便直接闭口不言了。
这汉水五国,皆是洛苏所立。
当初熊顿骄横不能制,镇南诸侯多次组织联军攻打熊顿,却多次被击败损兵折将,那个时候洛苏就已经意识到熊顿恐怕是个少见的战神。
洛苏不会统兵,但他知道这种人在战场上是无敌的,要战胜他,只有把他拉到自己熟悉的局面中。
所以他果断的叫停了再次伐楚的呼声,要求众将打造一条能将熊顿困在楚地的防线,军队人口钱粮他来负责。
洛苏使用办法就是看出熊顿虽然军队精锐,但是人数却少,整个楚国土地虽多,大多数却是空地,并无人口,所以洛苏逼着熊顿和他拼钱粮的消耗,以一地的人口钱粮对抗全天下的人口钱粮,自然是行不通的。
最终这道由邓、卢、鄀、唐、随五国沿着汉水打造的防线就出现了,这五国互为犄角,视野便利,一旦熊顿来攻,便坚壁清野,据城而守,然后寻求机会断其粮道。
这种战法导致楚军根本不敢越过汉水进攻,熊顿被恶心的不行,但又不可能拿本就不多的人口去拔城。
至于五国国君为什么这么听话,主要是由于洛苏这个人性格刚强,有些独断专行,对于他的命令,只有执行和彻底执行这两个选项。
过去多少贵族的下场都证明了,稍有阳奉阴违,就会被洛苏斥责,如果由此导致大败,定然是夺爵除国的结局。
至今为止,熊顿还没有攻破这道防线,这也是他听到洛苏弃官之后喜出望外的缘故。
洛苏这种不正面冲杀,而是软刀子慢慢捅人的办法简直天克他,幸好这些年他向南、向西取得了一些成果,否则真的是要憋屈的吐血。
虽然洛苏弃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诸夏列国,但他积威过重,这五位诸侯直到此时依旧不敢离开自己的防线,生怕洛苏回到洛邑,惩罚他们。
其实这几人心中正惶惶不可终日,走他们是不敢走的,但是如今洛苏离开王畿,这五国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王畿之中执政的三公,还会不会给他们补充人口、兵马、粮草,这都是摆在他们面前很现实的问题。
姬完在申吕两国大宴诸侯之后,便准备直接南下,到汉水五国中,那时就楚国之间就只剩下汉水,在他的预想中,十万大军渡过汉水,熊顿怎么可能抵挡的住?
在姬完看来,先祖武王能在牧野以少胜多打败殷商大军,一战定天下,素王能在洛水畔一战打崩叛军,之后摧枯拉朽的征服了整个东部诸国,他是邦周的天子,二王的后人,打败一个区区南蛮诸侯,还不是轻轻松松吗?
等到大军到了汉水五国,便分别驻扎进了邓、卢、鄀三国之中休整,准备后续渡河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