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勃然大怒:“够了!你们这群家伙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来做什么?亚摩想了想,他是打算来看一看这里的泰坦,再找冥王谈一谈。
如今,又多了一个让他在意的血月。
亚摩看了眼后方正在交战的泰坦们——说是群魔乱舞也不为过。
与极北之地的大多为远古巨兽外形的泰坦不同,这里的泰坦多为“半兽半人”的形象,而且似乎群龙无首。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吗?”亚摩忽然说。
狼人泰坦掀了掀眼皮,状似散漫,一双眼睛却紧紧凝视着他,“你指什么?”
“战斗。”亚摩顿了顿,“没有理由的战斗。”
早在极北之地,亚摩就总结出了经验。他对泰坦确实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有两种情况下,这种吸引力会变弱,一是面对太过弱小、血脉驳杂的泰坦,二是面对快要失去理智的泰坦。
眼下,他们的情况显然后者占比更多。
亚摩看见一只只泰坦在对手那里取得胜利,然后转身投入下一场战斗,他们仿佛不知疲倦,无休无止。
他们的脸上带着快意的表情,可也只剩下这个,就像在魔怔中癫狂。樾彁
“……战斗需要理由吗?”狼人泰坦跟着金发少年回头望向远处大地上的混沌之景,脸上闪过了一丝明显的错愕和恍惚。
他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周围的同胞、甚至自己了。因而几乎没有意识到,他们不知不觉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如果不是被击飞出来遇见了亚摩,恐怕他现在已经再度一无所觉地投身下一场战争了吧。
在更早的远古时期,泰坦虽然也逞凶斗狠,可还远没有如今癫狂的模样。在发现“酒”这种东西以后,他们闲暇之余也很乐意去喝一杯,有些特立独行的泰坦会发展出锻造冶炼、建筑之类的小爱好。
狼人泰坦像是被一捧凉水猛地浇醒,喃喃道:“你要是也终日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只能与垃圾为伴,你也会发疯的……”
“我倒觉得,主要原因或许另有其他。”亚摩的眼中亮起金色的微光。
亚摩微微抬头,金色的双眼将整片大地纳入眼中。
在只有他能看见的视野里,那些泰坦正被一道道血红的“丝线”缠绕。犹如血管脉络一样的红线,它们扎根在塔尔塔罗斯的大地上,一直深入地下。
它们寄生着,鼓噪着,从泰坦身上汲取着源源不断的暴动能量,同时释放出一股微妙的芳香。
通过一旁狼人泰坦的表情,亚摩猜测这股莫名的诡谲芬芳,跟那些红线一样,只有他能够看见。
这里——整个塔尔塔罗斯就像一个巨大的舞台剧场,所有人都在这里无知无觉地,终日上演着“红舞鞋”的故事。
红舞鞋的愚戏取悦的是书本外的观众,那这里的“观众”又是谁呢?
亚摩猜测这就是冥王想让他看见的,但他没有在这时候提起冥王。毕竟单看这些泰坦内斗的反应,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冥王已经来到了这里,否则此刻该是另一种天翻地覆的模样了。
而冥王本人大概也不想刺激这些泰坦,特意隐藏了气息,正呆在不知道何处。
祂或许正在暗处注视着亚摩,以此景无声地提问少年:[那么,你如今已经见到了此地的情况,见到了这群无药可救的怪物,你打算怎么做?]
亚摩很想问对方,如果这次他没有来,亲临此地的死亡之主……是不是已经打算亲自终结这些泰坦的生命了?
一阵沉默后,亚摩忽然抬头望向不远处大地上,那块明显凸起的“废墟”。
“那是什么?”废墟中,堆满了各类残骸,亚摩从中看见了一个酷似桅杆的东西,刚刚经历过大涡流的他立即有了猜测。
狼人泰坦跟着扫过去一样,先是一愣,然后才不以为意地自嘲道:“哦,一个曾经有过的愚蠢计划,有一群泰坦打算造一艘‘方舟’,然后借由冥河带领整个族群离开这里。”
“如你所见,他们最后失败了,方舟缺少足够的动力,无法在湍急的冥河中保持长时间的逆流。它的动能舱在最后一次尝试里破损,炼金术构筑的动能炉熄灭……”
他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讲得太多了,迎着亚摩期待的目光,声音缓缓低了下去。
亚摩露出了一个微笑,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奇的宝藏,“我猜猜看,你参与了它的建造。”
“哪怕到现在,你还能娓娓道来它过去的实验数据,我喜欢它。”
“喜欢?一堆‘垃圾’而已。”狼人泰坦克制住心口莫名的战栗。
“为什么要否定自己的努力?它只有你了。”
“你说的它好像拥有自己的感情一样。”
“谁知道呢。”亚摩笑了一下。
狼人泰坦不愿意承认,但此时的少年比那些他们厌恶的神族更像“神”。少年凝视着他,是一种剔透明净、神圣又平和的注视,仿佛一切无所遁形,一切都得以包容。
亚摩:“不如我们试一下吧。”
“……什么?”
在狼人泰坦反应不及的错愕里,亚摩轻轻抬手。有之前“拼图”其他建筑物的经验,他完成得很快。
“嗷呜?”小刻一屁股坐了下来,歪着脑袋看向大地上拔起的庞然大物,似乎在研究这是个什么东西。
休的眼底微微波动了一下,不知是否是“船”的意象,触发了一些残余的情绪。他隐约看见了有着自己同样面容的男人,在海难中痛苦挣扎的模样。
脑袋里传来尖锐的刺痛,休连忙将视线投向亚摩,这抹塔尔塔罗斯中唯一的光辉,让他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也让休的目光不愿再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