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做。”黑球别扭地沉着脸,不动声色。
“没问题!主治医师!”亚摩指尖浮现出蓄势待发的力量,凝聚成小刀状。
可以说,黑球是整个世界最了解“熔炉”内部的人:它清楚地知晓最初的自己在其中的哪个部位、暗影能量运作的流向和脉络、以及尚未真正诞生的自己的致命弱点……
现在,通过只有它与亚摩能听见的语音频道,少年成了唯二知道这一切的人。
熔炉盛放的光辉遮住了来自外界的窥探,让人根本看不见其内部构造。万幸的是,亚摩此时不需要看清。
他闭上了眼,凝神谛听着黑球的描述。在对方事无巨细的话语中,一副清晰的图画被在脑海中描摹出来。
亚摩操控着手中精湛的“手术刀”,在黑球的指点下,一点点将其中属于“影”的力量剥离。
“这就是最后的部位了,”黑球顿了顿,隐约不爽地“啧”了一声,然后还是补充道,“你要小心,我……这个时代的‘我’大概苏醒了一点意识,应该会本能地感受到危险并反击。”
“反击?”
“垂死挣扎罢了,婴儿的啼哭除了烦人一无是处。”即使面对的是过去的自己,黑球说话也毫不客气,“但多少还是有点麻烦,你小心些……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黑球从亚摩的肩膀一跃到少年身前悬停,原本毛茸茸的体表,像海胆一样出现锋利的刺针。
然后,亚摩听见了一声刺耳的噪音,有些像某种生物稚嫩委屈的尖叫。
接着,一团漆黑的浓雾,半虚半实地从熔炉里面窜了出来,仓皇地逃进了大地的阴影里。
亚摩听见面前的黑球发出桀桀怪笑,十分猖狂道:“哦,挺疼的,小可怜。但谁让你现在这么弱呢,挨这一下要哭很久吧!”
亚摩眨了下眼:“可这不就是‘你’吗。”
黑球的笑声戛然而止。
然后,亚摩又思考了一下,补刀:“既然你和卓以都不太记得诞生时的事情了,那有没有可能——”
“你一直以来都误会了,其实你最初讨厌的人就是你自己。”
所以说天道好轮回。
历史的真相永远出人意料。
另一边一直在帮忙镇压熔炉能量,给亚摩提供稳定手术环境的卓以等人:“临界了,第一次耀斑即将爆发,‘我’要真正苏醒了——亚摩!”
收到讯号的亚摩瞬间出现在卓以身侧,一旁是同样聚拢而来的冰霜巨龙们。
卓以:“这个时间点的‘我’应该也醒了,亚摩,等下你从那个位置攻击。”
如果这是个打怪副本,那么亚摩一定是最轻易的通关者。
因为不管是黑球还是卓以,所有的关底boss都亲自指点,选择背刺过去的自己,将自己的弱点与速通攻略打包送给了亚摩。
“你真的决定好了?”亚摩最后一次确认。
耀斑的爆发不能阻挡,只能尽力遏制——而“光神”就是吸纳耀斑力量的最好容器。
卓以大手一挥:“无妨,反正我注定要跟‘耀斑’永世纠缠,后来的‘历史’也是如此不是吗。”
先把耀斑的能量尽可能压缩进光神的身体里,以后分次在千载时光中断断续续地小范围释放,总好过现在一次性把大地清洗过一轮要好。
“而且我知道,”卓以笑了笑,对亚摩说,“未来我会遇见属于自己的‘医生’。”
他揉了揉亚摩的脑袋,目光中是全然的信赖和恣肆:“小医生,动手吧。”
这一刻,光神宽恕了自己的命运,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了少年。
遥远的大地上,神情冷峻的神族们,压抑着内心的惶恐不安,严阵以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很快,他们发现,这场风暴远比预想中的威力小得多,就像大部分威能都被束缚封印住了,抵达他们眼前的只剩下余波。
可即便是余波也足够壮观,大片的冰原被高温熔化,蒸发的水汽带走湿润,狂风呜咽躁动。
赫墨尔坐在云端,周围环绕的白鸽被惊动地四散逃离,他目不斜视地眺望着极北升腾而起的光柱,一旁的书页速写着“光神诞生”的讯息,以及另一条乱码。
“哇哦——”赫墨尔似是而非地惊叹着那磅礴的能量,落至书页的目光略过光神的诞生,指尖停在那条乱码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有点羡慕未来的我了……”
哪怕是祂,也无法一下子跨越时间的距离,瞬间抵达未来。
那道时时牵动他心神的气息正在变淡,那群未来来客正在回到属于自己的正确时间线去。
赫墨尔遗憾地合上书,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位大人不允许他们真正见到对方——否则这份怅然恐怕会化作巨大的、难以填补的空洞,让他无法坦然放手。
“那么,再见吧,我们的小客人。未来再见……”
在亚摩不知道的地方,无数目光跨过大地与天空,对他们遥遥相送。
历史上的这一天,一切起于一个凝聚世间所有光热概念的熔炉,结束于有惊无险。
有人察觉到了时空神的能量波动,有人见到了匆匆一现的神秘金发少年,有泰坦至今还流传着神族与巨龙一同出现的和谐场面……
而事件真正的全貌如何,恐怕只有亲自经历过两次穿越、跨越过世界线、从过去回到未来的亚摩等人知晓。
再次回到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冰原,一切都未曾改变,又好像什么都跟着变了。
亚摩注视着那座若隐若现的雪山,它最终缓缓消失在了雪原里,回归到了时空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