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归想到了曾经生活过的?那个美好世界,不过,世上之事?,绝无一蹴而就的?道?理,那样自由平等?的?世界,不是她能够在江左复现的?。
她目前?能做的?,便是紧紧抓住权力,尽可能地?让一切向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前?进?。
她已经基本实?现了北伐的?心愿,北方?目前?只余只剩拓跋部一个需要赶出中原的?胡族政权,终有一日,她会将他们?彻底驱逐。
她要让数十?年来饱受压迫的?汉人,一个个在自己的?国土上挺直腰背。
要让神州大地?耕者有其田,再?无人因冻馁而走?投无路,哭诉无门。
要扶助贫民,扶助女性,亲手填平阶级与阶级、性别与性别之间的?巨大沟壑。
这是一个美好的?未来,也许并不能很快实?现,也许会遇到很多反复,但绝非不可实?现。
“行稳才能致远。”郗归想,“我会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实?现这一切。”
权力
面对这广袤无垠的土地与千千万万的百姓,郗归有太多愿望想要实现。
不过,在此之前,她首先要做到集权。
江左“王与马共天下”的格局存在了太多年,以至于滋生?了无数君臣之间、权臣之间的争斗。
然而,一个国家?,若想干成大事,最起码要在某个方面拧成一股合力。
信仰、纪律、荣誉与利益,共同塑造了如今的北府军,让将士们能?够团结在郗归身边,同心同德保家?卫国。
扩展到国家?的层面上?,君主集权,便是郗归目前所能?想出的最可行也最有效的办法。
改革从来都要面临阻力,更何况,她是一个女人?。
因?此,为了实现心中的那副图景,她必须称帝,必须将权力牢牢握在手里。
也许有朝一日,她会探索出更合理的体制,让所有这一切都不再依托一个君王的意志。
可至少在现在,她需要人?治,需要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君王,需要朝廷上?下,达到“君执柄以处势、故令行而禁止”的效果。
郗如抬起头来,仰慕地看向郗归:“姑母,真好。”
郗归含笑与之对视,听到郗如恍若呓语般的声音:“一切都仿佛做梦一样,我真怕一觉醒来,什么?都找不到。女官、女吏、女将军,甚至女皇帝,我从前想都不敢想。姑母,我竟然要亲眼见证女帝的出现了,真令人?不敢置信。”
郗如想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看到衣着?华贵、姿容昳丽的姑母,对着?大伯父软语撒娇。
她那时还羡慕这位姑母的好命,可谁又能?想到,当日那般的娇娇女郎,有朝一日,竟要创造历史、登基为帝了。
她还想到了自己的姨母谢蕴,那个明明有着?缘风咏絮之才、自幼熟读经史可却始终无法一展所长的才女。
郗如的眼底渗出泪水,她想,姨母若能?拥有南烛与徐南枝这般的机会,那该有多好啊!
郗归听了郗如的感叹,目光有些出神。
她缓缓说道:“阿如,你之所以如此惊叹,是因?为在如今的江左,女人?做官吏,做将军,乃至于做皇帝,都是太过罕见的事情。可只要我们能?够维持如今这般的景象,再过二十年,当新一代孩子长成之时,他们便会天然地认为,这世间的一切职位,本就是男女皆可从事。”
郗如在脑海中想象着?这样的场面,嘴角渐渐弯起。
她幼年时期,成长在一个子弟众多的大家?族中,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争宠,天然地将自己对于未来的设想,全部局限于内宅之中。
可是,如今呱呱坠地的每个孩子,当他们开始探索这个世界时,都会首先知道,皇帝是一个女人?。
他们会天然地认为,女人?和?男人?生?来就该从事相同的职位。
这不是任何人?灌输给他们的平等观念,而将是他们自己看到的事实。
如此场景,实在不能?不令人?赞一句美好。
郗如轻声道:“姑母,我简直迫不及待了。”
她们默契地对视,明白了彼此对那样一个新世界的渴望。
郗归含笑说道:“下一代看到一个怎样的新世界,完全取决于我们现在做了什么?、怎么?去做。所有人?的努力都不会白费,这一切都会化作?后?人?的所见所闻,塑造他们的思想,影响他们的行为。”
“我明白的!”郗如兴奋地握住了拳头,心中满是跃跃欲试。
她正要说些什么?,可却忽然顿了顿,有些落寞:“不过,姑母,我好像做不成女将军了。”
“怎么?会呢?”郗归握住郗如的手,缓缓打开她无意识紧握的拳头。
郗如有些怅然地说道:“慕容氏和?桓氏都已?经被彻底打败了,眼下到处都在推行新政。我当然知道这也很?重要,可就是觉得?遗憾。我还是太小?了,迟姐姐、潘姐姐还有喜鹊都上?战场了,可我练了那么?久,却还没真正为国征战过。”
“你呀。”郗归摇了摇头,“鲜卑拓跋部还在呢,仗还远远没到打完的时候。”
“再说了,阿如,哪怕北府军真的统一了全境,也并不意味着?就到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地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更何况是一个国家??北方有太多太多的胡族部落,边境的摩擦永远都不会停止。阿如,国家?永远需要将军。而你,只需要确认自己是否有这样的能?力,是否仍然坚守这样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