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手指抓着他头发,清了清嗓子道:“……扎手。”她声音闷在头盔里,又刻意压低了嗓子,宫理觉得如果是别人,可能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邮差的消失和她的突然出现,但原重煜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巧合”。
……如果不管他,他会不会被骗得给卖到黑市去。
原重煜听到她声音,惊讶地看着她:“你会说话!原来你会说啊!你再多说几个字——”
宫理听到自己在头盔里笑了:“……傻子。”
原重煜只觉得耳朵后头烧起来,原来、原来她会笑的呀。
原重煜忽然想起什么,道:“啊对!你知道邮差吗?就是那个骑着个嗡嗡嗡的摩托车,在翡翠星四处送货送信的邮差,就是她送我过来的!她应该还在石菇森林那边,你有见到她吗?”
她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原重煜脸上立马露出不让人生厌的讨好笑容,恨不得露出八颗牙齿:“那、那你那么厉害,到处歘歘歘地飞,能不能帮我找找她啊——啊,不用做什么,就让我知道她没死就行!”
宫理觉得他是有点憨的,这个家伙真是很容易跟各路人做好朋友
,太热情得能跟身边每个人都亲近啊。她故意低下嗓子道:“我的向导,让我去帮忙救别人……”
原重煜一开始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刚要张口解释,忽然意识到“我的向导”几个字,震惊中有点突然有点无所适从,面红耳赤,甚至伸手开始抠席子的边缘。
就这个害羞有点太傻,宫理一时分辨不出来是又土又油的矫揉造作,还是心里却是藏不住事儿的真诚反应,连伯恩山犬都趴在地上,脸埋起来,只有尾巴跟扫地似的乱甩。
他爽朗的大嗓门,一下子变成哼哼呜呜似的叫唤:“……那、她要是死了也不太好啊,你帮帮我吧。要是、要是你把我当你的向导,就更应该帮帮我了……”
原重煜是坐在席子上,他也不是没有眼力见儿,就跟被软禁的时候他也知道跟身边人搞好关系,现在自己的命都在宫理手上,当然也要跟她搞好关系。
原重煜忍不住想起来靠近她一些,可忽然,天边响起一阵阵惊雷声。
原重煜只看到戈壁深处,酝酿起一阵阵深紫色的积雨云,像是某种气象灾害即将发生,只不过距离这里还有上百公里……
宫理却忽然跳到围栏上去,蹲伏在围栏上望向远处。
不知什么时候,一群黑水弧龙出现在了金属立柱下方的丛林中,组成了某种低头前行的阵形,像是被驯化的狼群准备听令进攻一样。
不止于此,原重煜还看到了
穆亚戈壁上有一些像是被烧出的边界线,一些形态不明的聚集生物,都仿佛冥冥中感觉到宫理远眺的目光,跟随着她看向远处的深紫色,而厚重的积雨云逐渐变成了龙卷风……
宫理忽然往上跳去,就在原重煜以为她不管他的时候,她又飞速掠下来,以看不清的动作留下了一大堆罐头。
天渐渐阴沉下来,甚至有雨丝开始飘落。
这天气太反常了,在戈壁的边界线上掀起如此湿润的风,向导的五感只比普通人强一些,他依稀能感觉到某种令他哽住喉咙的不适,在从极其遥远的地方逼近。
这就是传闻中,开拓区里那些难以名状的黑暗和恐惧吗?
哨兵的五感应该更加灵敏,特别是宫理这种级别的哨兵——听说如果她的身体不被这样紧紧包裹起来,单单是皮肤、毛孔上隐约能感觉到的风的流动,就会让她发疯。
原重煜看她一边弓起后背警戒地远眺,一边却从围栏边抄起了水壶,卡在了两个栏杆的夹角处,雨丝正好能飘入壶里。
告诉他喝水要自助啊。
原重煜点点头,刚想问厕所有没有纸的问题,宫理就已经撒手不管,从围栏上一跃而下。
原重煜扑过去往下寻找她的身影,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头顶响起了似乎能荡开云层的吟鸣,他终于从薄薄的云雾之中,看到了一条银白色的……龙。
很难说是龙。
更像是一只浑身长有黑色鳞片、犄
角与翅膀的巨大银蛇,远远看轮廓只觉得它尾巴卷动云浪,尖锐的爪子凌空低垂,银色的鬃毛随风飘舞——震撼、强大还有种自由的力量。
但细看,却发现那黑色的爪子,连同鳞片、犄角,几对有些畸形的翅膀,都是湿润的黑色,鳞片没有覆盖全身,而像是藤壶附生物一样从她背部或关节处凸出出来,像是一个怪物在她体内拳打脚踢,划破银色的皮肤张牙舞爪地生长出来一样。
现在飞在空中的精神体,既不是银蛇,也不是龙,而是一只纯粹的怪物……
……
宫理回来的时候,只感觉身上疼得火烧火燎的,她没有戴光脑,也不习惯有通讯设备,进入龙卷风后,她很难判断外界的时间,只看地上的泥泞程度,恐怕是下了好几天的雨。
宫理没有让精神体带着她回来。
精神体一旦跟她距离太近,她的躯体就会陷入因过于敏锐造成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