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趣,但也糟糕。
有趣不必多说,只说糟的,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和那个女孩搭讪,我知道她叫庄晓蝶还是因为雨伞。
那天下雨,她拿的伞上写着这个名字。
现代人是害羞、低头的一代人,我们在虚拟世界中挥斥方遒,在现实世界中唯唯诺诺,我也不例外,我们在自己周围建起了墙,觉得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只有在欲望足够强大的时候才会推翻这堵墙,走出自己的世界,或把别人拉进自己的世界。这都需要勇气,但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勇气,我就像一个干瘪的气球,要做很多准备,才能充满气。
我只能从点点滴滴中知道她的事情,她还没有男朋友。我有时会和她目光相触,我觉得她也注意到了我,却找不到其他办法再靠近一点。
因为我害怕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一天又一天,我们虽然在同一时间段上班,但不是每次都能坐上同一辆车。
我觉得我又变成了少年,开始相信一些玄之又玄的事情,这就像是占卜,铜钱正的一面表示好,反的一面表示坏。能见到算是好,见不到就是坏。
如果我在闹钟响之前就醒了,而且那天我见到了她,我就会想这两件事是否有什么联系,是不是我提前醒就有可能遇到她?我突然明白了少女数着花瓣占卜心仪男生喜不喜欢自己的心情了。
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能见到她,不能见到她,能见到她,不能见到她……
我最喜欢的一站变成了焦家村,那里刚好有个地铁站,公交车到了焦家村站,大部分人都会下车,换乘地铁。
有几次,只有我和她还留在车上。
我一直想和她搭讪,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我以为和她的关系会这样持续下去,直到我心里的爱慕压倒害羞,最后向她搭讪——只是现在时候还未到。
但很快,有一件事打碎了我不成计划的计划。
建筑设计公司男女失衡,工会变着法儿与附近的公司联谊,我还年轻,照理说不会被拉去联谊,可办公室有位黄金单身汉临时有事,他就把餐劵和电影票给了我。
“反正也只是看个电影,吃个饭而已,你就替我去吧,免得浪费了。”
那天我没有其他安排,就同意了。可真到了联谊时,我又觉得尴尬极了,同行的男士都比我大上好几岁,我和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我们在餐厅等了一会儿,对方才到。
人群中有她。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才开始庆幸自己来了这里。这简直就是上天安排的邂逅——与暗恋者在联谊会上相遇,上天的暗示还不明显吗?
“这么巧。”我傻乎乎地说道。
“你也在这里啊。”她这样说着,坐到了我对面。
“你认识我?”我问道。
她歪着头,恶作剧似的说道:“我们不是经常在公交车上见面吗?你还偷看过我。”
我觉得自己脸上一热,极力抑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是、是吗,也许只是巧合?”
“可你刚刚还对我说‘这么巧’,你明明注意到我了。”庄晓蝶说道。
原来我从一开始就露出了马脚。
不过庄晓蝶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她暂时饶了我一把。
联谊在一家自助餐厅内,聊了一会儿后,两帮人算是认识了,开始相互试探,无非是相亲时最基础的那些内容——平时有什么爱好,家在哪里。
大家也分散开来,互有好感的人已经坐在一起慢条斯理地吃东西了。
我注意到庄晓蝶落单了,我尽力装出很自然的样子,坐到了她面前。
“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角落吃菜?”
我看她一个人支着一个小汤锅,在烫娃娃菜、金针菇吃。
“因为我喜欢吃蔬菜。有些自助餐的肉有些不新鲜,蔬菜就没什么关系。”
“是吗?但是蘑菇真的可以算是蔬菜吗?蔬菜都是植物吧,蘑菇应该是真菌类。”
“不是动物的都可以算作蔬菜吧,之前不是出现过人造蛋白吗?”
“那不就是豆腐吗?”
“不是豆腐做的,是用微生物,用细菌和真菌的尸体堆积出蛋白,这个还是素的。”
“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我说道,“吃饭的时候别说尸体了。”
我看到庄晓蝶往锅里下了海带。
“其实海带不是植物。”
“什么?”
“一般人都会觉得海带是藻类。其实海带是真菌。”
我夹起翡翠一般的海带。“这家伙浓眉大眼的,看不出来它是这样的真菌。”
“是这样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庄晓蝶说道,“我记得以前教科书上说它是藻类吧。”
我又和她聊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们之间还是有不少共同话题的。
在接下来的闲谈中,我知道她和我一样都是来凑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