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血之前的小意安慰如何抵得过刀锋划破肌肤时的痛楚。
一想到他豢养自己为青梅割肤取血,她心中便如刀割,又有什么精力去注意他同她说话时是多么温柔,动作是如何体贴呢
王道容就说建康上巳时的风物。
慕朝游忽然说“什么时候开始”
少年便不再说话,顺势止住话头,“失礼。”他乌浓的眼睫微微垂下,从袖中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
慕朝游捋起袖口,露出伤疤斑驳的手腕,深吸一口气,将头偏到了一边。
说得再多,仍是要受这一刀的。
王道容的指腹轻轻抚过她伤痕累累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划下一刀,动作精准、迅,确保她感受到的痛楚被放到最低。
但不是谁都能拥有看到自己血肉被利刃刺破的勇气。她不忍直视地微微皱紧眉,轻微的刺痛感袭来,他早已体贴地为她备好了干净的白帛,伤药。
他将一只取血的玉碗递来。
慕朝游静静地感受着鲜血一点一滴落入碗中的细微清音,像是人生命的流逝。
取血的过程中,她与王道容谁都没有说话。
第一次取血的时候,慕朝游也曾经想问过。他是真的在翻阅过古籍之后才得知,她“神仙血”的特殊体质吗
他邀她一同南下建康时,是不是已经将她认定为能救青梅竹马性命之人。
但这些念头在她脑海里从来也只是一晃而过,没有再深思,她从来不愿以恶意去猜测别人。
深思下去,数月的患难与共,相依为命就成了步步为营的利用算计。
王道容自见她的第一面起,就是为了顾妙妃算计她。
取血的过程很长,慕朝游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她不喜欢神仙血这个名字,她不是神仙,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这个名字像一个讽刺。
王道容并非上善类,慕朝游心里很清楚。
望着碗内一点点增加的鲜血,她的思绪忍不住飘向了她和王道容患难的那段岁月。
那是他们刚遇到胡匪的时候。
她那会儿正好走远了点去处理个人卫生问题。
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尸横遍野,王道容腰腹中了一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身边的护卫与胡匪都已经没了生息,马车也被流民劫掠。
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王道容从乱尸堆中拖了出来。
他伤在腰腹,伤口很深。
血淋淋的,慕朝游不敢细看。她又没有学过任何的急救包扎技术,只得胡乱撕下少年的衣服。
王道容褒衣博带,宽袍大袖,足够她撕成许多的碎布条。
然后,慕朝游刨坑烧水,把碎布条丢进碗里煮。
煮完这才死马当作活马医,胡乱往他身上包扎。
中途不知道是不是她动作不到位,血像一股小喷泉一样滋到了她脸上,慕朝游又很没出息地大叫一声,急得汗如雨下,眼泪都汪在了眼眶里。
也是王道容命不该绝,折腾到天黑,竟然也真让她费了无数布条之后,糊里糊涂包扎妥当止住了血。
和她一起穿越的还有她那个帆布包,包里面装了点儿纸巾、钥匙、唇膏、火柴。
她前段时间有点儿感冒,包里还有一板布洛芬。怕伤口感染,慕朝游犹豫了半秒,拿出一粒在这个时代宝贵得不能再宝贵的胶囊,塞到他嘴里。
会不会吃死她也不知道。
总之,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对他也够意思了。是死是活也只能听天由命。
所幸第二日王道容便清醒了过来。
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朝她行礼致谢。“是朝游你救我。若非有你相救,我早已命丧黄泉。”
他面色甚至还是苍白的,却不顾腰腹伤势,容色恭谨地俯身朝她行了一礼,“朝游救命之恩,容没齿难忘。”
慕朝游看他面色还有些苍白,毕竟是自己救回来的一条性命,她有点儿自豪,不禁关切地问“你伤好些了吗”
王道容摇摇头“托娘子的福,勉强捡回一条性命。没伤到致命部位,是某侥幸。”
虽然王道容侥幸捡回一条命,她在这个世界的大腿还活着。但接下来,还有一个严峻的事实摆在两人面前。
她一个现代人,和他一个生活优渥的世家子要如何在平安到达建康之前,确保自己能活下来
当务之急,就是吃喝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