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车里,也许是志愿者,也许和我一样,是来寻找亲人。
我们都不愿意放弃希望。
冬青拉着我朝另一条路走,军车要去抢险,不能送我们到救助点,还需要步行一段。
他拿了些面包和水给我,我们一边走一边吃,大概走了四十分钟,终于抵达救助站。
一片混乱。
各种人在奔走呼号。
我冲上去揪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就问:“哪里可以看见伤员名单?”
白大褂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公告板。”
我赶紧往那跑,四处搜寻所谓的公告板,终于在简易板房的墙上找到裱糊着的大张白纸,上面手写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一个一个看下来,快看完了还是没找到路子皓,我紧捏拳头,仍然止不住颤抖,不死心地又重头看了一次,又重头看了一次,又重头看了一次,还是没有……
我瘫坐在地上,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决堤:“怎么办,怎么办?我找不到他了……”
冬青跪下来,把我搂进怀里:“别放弃,说不定很快他就会被救出
来,这里肯定还会有新的伤员被送来。”
我知道冬青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其实他生还的可能性已经非常小了,也许他不幸地碰上了余震,所以才没能活着出来。
“他说的是对的。”旁边响起一个声音:“接下来还会陆续有被救出的人,说不定你要找的,就在里面。”
我抹着眼泪抬头,站在我前面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浑身沾满尘土,亮墨色黑眸,咧嘴冲我笑:“别放弃得太早。”
他的笑容里有种坚定,像是相信我一定能找到我要找的人。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确实绝望得太早了,既然还有伤员不断送出来,没有道理现在就说放弃。
吸吸鼻子,我收住眼泪,冲男人点点头,冬青扶我起来,朝他伸出手:“认识一下吧,我叫赵冬青,这是宋颜。”
男人也伸出手:“乔楷,上海来的志愿者。我是昨天晚上到的,当时入口已经戒严,伤员在里面急救后会从入口送到这个救助点来。”
我问:“能不能从别的地方偷偷进去?他们只封了路,应该可以从哪里绕进去。”
“可是可以,不走山路,爬山进去。”说着乔楷摇摇头:“但是这么做没有意义。如果要爬山,就没办法开车,丧失了机动性,很多救援物资都没法送进去。而且我们没有经验,也没有设备,不知道爬山要花多长时间,翻过山是什么情况也不了解,所以现在只能等。”
冬青看我:“你该不会想爬山进去吧?”
我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我是想过,只是我这种腿脚,爬进去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除非我能混上一辆车进去,不然暂时还是在这里等比较合适。”
接着我问乔楷:“伤员名单多久会更新一次?”
“随时都在增加新名字。”
“那……”我咬牙:“死了的人呢?”
他沉默了会儿:“尸体不会被运出来,为了控制疫情,会在里面就地掩埋。”
……
眼眶一酸,又想哭。
我赶紧咬住嘴唇,把哭意忍了下去。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希望,我只能抓住这一点希望,才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冬青搂着我,问乔楷:“有没有可以让她休息一下的地方?从昨天到现在只睡了三个小时。”
“可以去我车上。”乔楷领着我们:“这边。”
把我塞进车里,冬青把背包和毯子给我:“你在这儿休息会儿,吃的喝的都在包里,我过会儿来找你。”
“你要去哪儿?”
冬青笑了笑:“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乔楷也说:“我们现在人手短缺,能多一个劳力再好不过。”
“那我也去。”我推开车门要下来,冬青硬把我按了回去:“不行,你需要休息,再这样身体吃不消。”
“你还不是需要休息。”冬青这一路几乎没睡过,双眼泛起了红血丝。
“我是男人。”他回头看了看不远处,救助站里的伤员惨不忍睹:“他们需要帮助。”接着又回过头来看我:“你待在这儿,如果有新的伤员来,你可以第一时间看见,不是吗?”
我沉默了,冬青揉了揉我的头:“别担心,我过会儿就回来看你。”说完和乔楷一起走了。
从地震发生到现在,已经快两天了,所谓的黄金72小时,也只剩下24小时左右。
我坐在乔楷车里,望着这片原本是荒地,现在却搭满简易板房和帐篷,充斥着血和消毒水味的地方,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受。送伤员的车已经来了好几次了,每一次我都疯了一样地冲过去,看着他们把担架从车上抬下来,然后看清那张血迹斑驳的脸,每一次都失望。
我不知道路子皓是否还活着,但我知道我不能再继续坐在车上等了,我必须让自己有点事做,让大脑被占满,这样才能不去胡思乱想。
找了好久,我才找到冬青和乔楷,他们在安置轻伤人员的板房区外,正从一辆大型货车上卸货。
冬青先看见我:“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实在坐不住了,你们分点活儿给我做吧。”说着,我弯腰要去搬地上的一箱矿泉水,被冬青一把拉住:“你现在不能干重活,给我回去休息!”
乔楷拍了冬青一下:“你别生气啊,这腿长在她身上,你又不能绑着她,与其让她乱跑,不如我们给她找点活儿。有些事你我这样的大老爷们儿不好去干,她一小姑娘就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