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却笑道:「兄弟你还真是太贪心了!大家和和气气的,不伤一人,不死一人,不是更好吗?若是真真打起来,你未必有命熬到抢财宝的那刻。」
又一个人道:「也是,我们这些无名小卒,死就先死我们,有好处,可落不到我们头上!更何况,现在秋意云勾结了官府的人,指不定谁输谁赢?」
杨逸凤一听了『秋意云』三字,便转头对那桌人说:「这位兄弟,你说秋意云勾结了官府中人?」
那人看了杨逸凤一眼,见他不似官也不似民的,半晌才说:「未请教?」
杨逸凤便答:「我不过是个行商的。」
「既然你非江湖人,还为何要问江湖事?」
「行商的人哪能不知江湖事呢?」杨逸凤笑笑。
那人想想,又道:「此话不假。」
杨逸凤又转头对店小二说:「这桌的酒菜都算我的!」说着,杨逸凤又为桌上人点了许多好酒菜。那些人本是跟着门派混饭吃的,手上没什么大钱,此刻见有个商贩肯给钱,便也高兴,多喝两杯,话也多了,只告诉杨逸凤道:「你可记得一个姓陈的朝廷命官死在泰山上,结果大将军封皖就将那些逼死他的人都杀了?」
杨逸凤想了想,便道:「是的。但其实逼死陈棋瑜的那些人却也非武林泰山北斗之类。不过是些鼠辈,都是贪图财宝,违背了武林盟主命令,强行掳走了陈棋瑜,还打算对这个手无寸铁之人严刑逼供,也算得上是武林败类了。」
「但那些到底是武林盟的人啊!」那人一拍大腿,又说,「历来朝廷的事归朝廷管,武林的事,也有武林盟定论。封皖血洗泰山,本就违背了这个道理。而那秋意云,却更是勾结了朝廷,恬不知耻地利用这层关系来逼退群雄,好独吞财宝,实在是无耻至极!」
杨逸凤心中暗道:你们这些武林人,为了财宝将陈棋瑜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逼上绝路。若非陈棋瑜早有后着,怕且死在你们手中了。而天下一庄何尝开罪了你们?不过是因为你们认为秋意云怀揣了藏宝图,才故意相逼,又意欲毁秋家的百年基业。如今事情兵不血刃地解决了,才是让武林免起血雨腥风之道。不过有一点倒是值得担心,秋意云到底武林人,与官府的大将军来往过密,终是不好的。武林人不乐见此事,朝廷命官也会生嫌。秋意云明明是个聪明的人,怎么会走这步险棋?
杨逸凤左思右想没个准数,只能想道:到时再相见,必得再相问。
听了这事情,杨逸凤便闷了一口酒,再无多言。那桌人喝过酒吃过饭菜就上楼去睡了,杨逸凤却依旧在喝醉。酒是很好喝的,他喝了很多,在快要醉倒的时候,他看到了天上有一颗星星,发着亮光。乌云刚好盖着了月光,因此他只能看到这么一点星光。
就在他喝了不知多少坛酒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人声来。在这么晚的时候,是很少会有人的,大堂里其实也只剩下他和掌柜小二。他转过头,便见到一帮人过来。那些人每个都是赤裸上身,露出肩膀和背后的野兽纹身,肌肉发达,虎背熊腰,看着就知非善类。
杨逸凤有些醉意,半眯着凤目只拿眼角瞟了瞟他们,便自顾自继续斟酒,这神态动作,看着竟有几分轻佻高傲的感觉。
那几个大汉却有些怒意了,其中一个却说:「这里谁不认识我们堂主!居然还如此无礼!绝对要将他劈开十段!」却也有一个摇摇头,说:「你们也见他身光颈靓,出手阔绰,必然是大户人家的有钱人,将他绑架,应该能得一大笔。倒是拿到了钱,才撕票解恨也未迟。」
杨逸凤仍在喝酒,只是再喝了几杯后,便突然看到一个大汉抡着大刀跳将过来。杨逸凤却只将手指一并,堪堪拿住了那发着寒光的大刀。那大汉不想这个杨逸凤是个武功这么高的,竟也吓了一跳,想抽身已是来不及。若是换着平时,杨逸凤顶多是把人打跑了就算了,但此刻他却有许多分醉意,下手难免有些不知分寸,手指稍一用力,便将大刀折断,又往那大汉脸上割去。大汉躲避不及,脸上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那血顺着刀片流到了杨逸凤手背上。
那血极红,杨逸凤一望,觉得是分外扎眼。
酒醉让他有些迷糊。他的眼前竟是一片的血红,却觉得胸口有种膨胀的感觉,四肢也是虚浮无力,仿佛沉浸于水上。他将手交叠在胸前,企图遏制那种膨胀的感觉,但体内却似被灌进了水,波浪在身体内拍打,要击碎他的肋骨!
他蓦地发出一声长啸,那一声如同虎啸,激荡山林,响遏云霄,那闭月浮云也蓦地散开,天上登时散出寒冷的清辉来。他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听到的却甚稀奇——忽而听到歌声,忽而听到风声,他忽而如同一只蝴蝶飞向了树上,忽而又如同一片落叶跌坠到泥中。他的眼前忽然有万丈光芒,刺得他眼睛发痛,他忍不住闭上眼睛,黑暗便铺盖上来,将他困住了。
秋意云、瞿陵与石小米来到客栈时,客栈内已是尸横遍野。却见杨逸凤身上的深灰衣裳染了个红艳艳的一大片,白皙的手上也沾满了血,细长的手指夹着一块淌血的刀片。杨逸凤却是似动非动、似静非静,默默地站在大堂中央,眼睛闭着,竟似是站着睡去了一样。
瞿陵看了一眼地上,却见地上都是一段段人的尸体,有手有脚有头有腰,全都被一刀分开,切口极其光滑齐整。杨逸凤所用的刀片却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切口却还是这么利落,恐怕是因为杨逸凤武功高强兼之出手毫不犹豫,要是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也毫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