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机会重来。”
阴鸷低沉的男性警告,以及无数银剑纷纷出鞘声,猝然岔入,“风大将军,吾等在此恭侯多时,还请您即刻上路。”
恐吓者,是韶王亲随,郭焱?!
预期中的冷兵器碰撞声,被突如其来的轻盈腾跃感所替代。而须臾片刻,伴随着沉闷的刺入声,以及一抹温热的液体溅洒至我脸颊,骤感不详的我,整个人随之被抛离,无法自主地坠落。
心,倏感恐慌。而脑海,一片空白。
听不见任何多余嘈响,看不见任何实质性的场景,惟有血腥气息难掩的湿润空气,慢慢充盈在我的鼻端,平添了席卷心头的压抑感。
莫大疼痛,只因身体重重磕碰于石板地面,后脑,亦直接撞在了类似树桩某处。痛苦低哼的我,竟在此刻消减了全身的倦怠感,亦能撑开眼睑,下意识朝前方瞥望去——
血,在模糊视野里,慢慢弥漫,扩散。
数十柄锐利的剑锋、铁矛,硬生生穿透了杨延风的胸膛。大行皇帝御赐给他的宝剑,自他手心慢慢垂落……他艰难的翕动着薄唇,想要诉说些什么,嗓音却微弱不可辨识。怔怔地看着我,他那双神采奕奕的眸瞳,正慢慢变得空洞,茫然。
鲜血,完全染透他淡黄衣衫……喧嚣世界,没有冷兵器碰撞声的干扰,竟安静得只剩下他的血液流淌声,以及我自己缓慢得快要忘记跳动的脉搏声。
“撤!”郭焱毫无任何怜悯的吩咐,下一瞬,利刃和铁矛同时抽离了杨延风的胸膛。宛若失去了灵魂,他再难以支撑自己的身体,轰然跪倒在地。
惊恐抽息,我强撑着始终沉痛的身体,想要爬至杨延风身边,哽咽哀求道,“三哥……不要……不要丢下我。”努力靠近杨延风,我泪如泉涌,情绪,亦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我俩不怄气了,我跟你回家。”
他无力的垂下脸,没有机会再仔细看我最后一眼,而黯淡黑眸里所剩无几的神采,正在烟消云散。仅仅,留给我最后六个字。
“不……不要……复……仇…………走。”
从杨延风的唇角汨汨涌出的浓稠血液,似在缓慢干涸。而他的神情,终于在此时此刻变得柔和、平静,没有任何伤感,没有任何遗憾。
“钦天监大人,威武大将军遭遇昭平氏族刺客突袭,以身殉国。”郭焱的冷漠催促,不适时宜岔入,“请您……”
“徒儿!”急切呼唤。耳畔,亦响起从巷道传来的哒哒马蹄声,卷涌而来的滚滚尘土,全然模糊了我视野里依依不舍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至今,所有的男主男配中,我最爱的,是疯哥。补全的600字,字数很少,却写得让我很犹豫、很泪奔。我想,我可能入戏了~~o(>_
疯哥,是枫树精。虞姬们知道为虾米咩?
姻缘天注定ii
骏马嘶鸣声由近及远,毫无预兆地,一道凛冽剑气袭来,欲挟持我的两名韶王府亲兵还未来得及反应,刹那,便被可怕的力量齐腰斩成了两截。而郭焱,亦若飘零残叶般飞了出去,表情痛苦得摔落于地,似经脉被震断。
“狗仗人势的废物。”冷漠讥讽一句,贺兰栖真把浑身是血的杨延风拎上马。
他缓慢转过脸,镇定目光投向剩余的王府亲兵,“传话给韶王:太妃温怡宝倏觉皇宫深苑太寂寞,索性前往我的私人处所闲吃闲睡。若孝顺王爷想确保他母亲高枕无忧,切记,勿轻举妄动。”
侍从们面面相觑,皆露惊惶质疑之色。
“笨徒,还在发呆?”话音未落,我整个人亦被贺兰栖真轻而易举拽上马。双臂伸来,他紧紧搂我入怀,“走!”
力道之强悍,咯得我肩胛骨疼痛,“去、去哪?”
“回山。”言辞,没有了我所熟悉的亲和,反倒多出一抹不同寻常的执著、蹙迫,“与阎王老爷……抢人!”
松山之巅
哀莫大于心死,其真正的涵义,并非痛到极致却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而是不知绝望为何物,如行尸走肉般,惘然。
被贺兰栖真带回松山,我呆呆地坐在属于年少时期诸葛月的卧房,看着屋内十几年如一日不变的朴素陈设,看着床榻上动也不动睡躺着的杨延风,长时间失神。
四、五个青瓷药瓶,突然抛掷我手心,“笨徒,快喂傻小子服下。”
看着面无人色的杨延风,我黯然答,“他已经死了……”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若继续没心没肺咒他死,他就真会翘辫子见阎王。”后脑勺,重重挨了一记,贺兰栖真不容分说夺去我手里的药瓶,打开瓶塞,把透明液状物一股脑儿全喂杨延风服下。
我不知道,杨延风究竟有没有咽下去……因为,那些具有止血之效的上等药品,悉数从他唇边滑涌出,湿了衣襟。
未尝犹豫,贺兰栖真立即解开杨延风被血染透的衣衫。层层破损外衫、中衣相继抽离,我这才惊觉,杨延风居然穿了一件薄薄的、防身之用的金丝铁片胄甲。
“这、这是……”我讶异。
洞悉我的惊愕,贺兰栖真解释道,“芮之死讯传来,为师断定接下来有血光之灾的人,便是同为顾命重臣的威武大将军,你家的傻小子……所以,为师曾经在半途截住了率领三百神机营将士的杨延风,把这件珍藏多年的心爱物,转赠予他。胄甲虽薄如丝帛,却有防身之效。”
仔细打量杨延风,他全身上下虽然皆负重创,然而致命要害——心脏,刚巧被贴身胄甲庇护,没有伤及太深。
熄灭已久的希望,猝然升华。
欣喜若狂地抬头,我紧紧攥住贺兰栖真的衣袖,“师父,你有办法救我三哥,对不对?我求求你,无论是何方法,定要保全他一命。”
细美的双眸闪过温和笑意,“笨徒。为师火速带傻小子回山,就是要保他不死。然而,方法仅有一个……可惜……”言及此,神偷师父面露几分迟疑。
我睁大眼睛竖起双耳,满腹期待。
“还记得【金蚕巫蛊】么?”
我忙不迭颔首,“记得记得,乃大行皇帝所中之毒。”
他从容不迫地解释,表情亦慢慢变得严肃,“为师曾说过,蛊毒分两种:一则以鬼力乱神之说画符诅咒,一则将金蚕施入受蛊者体内。二者,皆杀人于无形……但是,若施蛊者心存善意,亦可救人。”
“怎么救?”听及此,我激动得只差没一蹦三尺高。
“徒儿……”哑哑叹息,贺兰栖真按住我的肩膀,迫使我坐好,一句无关痛痒的疑问亦随之传来,“你觉得师父老么?”
老个六饼!
救人的节骨眼上,莫在浪费时间诱使我拍马屁了罢?无奈,我万分肯定赞扬他,“师父不老!师父是全天下最帅最好心的男人!师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