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慢点。”顾夏见状,吓得连连阻止。
喜儿忙又放慢了速度,不一会儿顾夏又让她再快一点,如此反覆。
顾夏今日穿的是王府发下来的一套冬装,是件粉青缎面的夹袄,下搭青白渐变的马面裙,未梳发髻,只斜斜插了一只白玉簪子固定青丝。
明湛的阳光下,秋千上的女子肌肤晶莹剔透,裙摆随风翩翩飞起,她在笑,笑得比春花还要好看。
苏御便是这时来到的梧桐院。
日头西移,苏御背对着阳光站着,他的俊脸隐在日暮的光线里,定定看着欢快笑着的顾夏。
这样笑着的顾夏,让苏御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
那是在顾府的后花园。
彼时苏御受顾嘉琪邀请去顾府做客,那日顾嘉琪请了很多人,席上太吵,苏御借口如厕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躲清净。
不想却在那偏僻角落的荷花池里看见了正摘花踏舞的她。
如花一般的少女,踩在圆圆的木桶里,努力地伸着手去勾那细细的荷花枝。想来是不会控制木桶,一朵花,她摘的狼狈极了,好不容易采上,便兴奋得跟什么似的,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
最后一个不稳,跌进了水里。
苏御是个相当冷漠的人,他从不多管闲事,尤其还是女子落水这种涉及名节的闲事,他可不想无缘无故给自己弄个枕边人出来。
可想到刚刚那鲜活的笑容,苏御又做不到狠心离开。
就在苏御犹豫是否下水救人时,那姑娘自己从水里冒了出来,头顶着片荷叶,脸上依旧挂着欢快热烈的笑容。
她并不着急起来,而是高高兴兴地玩起了水。
一片连绵的碧绿荷叶中,欢快玩水的少女就仿佛一朵开得最好的荷花,微微绽开,露出内里鲜嫩的粉。
苏御的心猛然跳动了起来,他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就如眼下这般,秋千上的女子,来回飘荡,碧色的裙摆层层堆叠,随风扬起又落下,她双颊酡红,宛如一株开在冬日的荷。
苏御莫名感到渴,非常渴,身体深处有一股热流在灼烧,任他怎么努力也冷却不下来。
苏御来的突然,再加上梧桐院里伺候的人不多,因而任苏御在月洞门下站了许久也没有人发现他。
还是朱嬷嬷见天色暗了,特意出来嘱咐顾夏回屋时才发现的他。
“世子爷。”朱嬷嬷惊呼一声,忙上前见礼。
朱嬷嬷口气十分吃惊,脸上的表情却半点惊诧也无,反而透着欣慰和了然。
苏御淡淡瞟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转向顾夏。
金乌西沉,远天一道红光烧得天边的云彩瑰丽异常。
顾夏盯着突然出现的苏御,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跳下秋千朝他迈去,屈膝行礼:“世子爷。”
苏御嗯了一声,从顾夏身边走过时,淡淡说了句:“起来吧。”
顾夏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默默跟在苏御身后进了屋。
屋里比外头要暗一些,阳光穿过开着的窗子,争先恐后地照进来。
苏御立在屋子当中,环顾四下,轻声说:“你这倒是清静。”
顾夏完全不知该怎么接话,她从入府到现在,只在头几天跟苏御说过几句,而且每一次交谈似乎都没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
他怎么会突然过来?顾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心里很是不自在。
这时小叶沏了壶茶端进来,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世子爷尝尝这茶。”顾夏总算找到了话说。
苏御点头,率先落座,见顾夏还站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抬手指了身旁的位置,道:“你也坐,不必拘谨。”
顾夏笑着应是,可一举一动无不透着拘谨。
苏御深幽的目光落在顾夏身上,仿佛在指责一个说谎的孩子,令顾夏忍不住心里一紧。
顾夏犹豫了一下,轻声细语问道:“妾给您倒茶?”
苏御随意嗯了声。
纤纤素手执壶斟茶,随其动作,欺霜赛雪的手腕露出一截,竟比那细白瓷的茶壶还要白上两分。
“爷,请喝茶。”顾夏双手捧着茶盏递过去。
苏御接过茶杯,指腹状似无意地擦过顾夏的手背。
顾夏手抖了下,心下跳的厉害。
“你这套茶具倒是别致。”苏御打量着手里的茶杯,说道。
“妾身也觉得这个好看,便一直用着。”
这套茶具是白瓷的,稍稍透着一点粉,壶似荷心,杯子瞧着有点类似荷花花瓣的形状。是顾夏从顾府带来的,这套茶具原来是一壶四杯,杯子碎了一只,用来招待人,委实不大合适……
眼下还是正月,元宵未过,顾夏蓦的心一沉。
“我库里有几套类似的瓷器,你既喜欢,回头让人给你送来。”苏御喝着茶,不紧不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