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一早,哲浩就搭乘这天的早班飞机去接顾芸母子出院。下了飞机,来到顾芸的病房前,就听到单人病房里的顾芸在低声地哭泣。那低低的哭泣声显然是极力压抑着的悲伤!哲浩明白,顾芸已经知道了子宫的事。
看到自己,顾芸压抑着的情绪一下子就爆了!犹如火山爆。
“赵哲浩,你怎么可以同意他们割掉我的子宫的?你不知道子宫是一个女人身上最宝贵的器官吗?一个没有子宫的女人,你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呢!赵哲浩,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一旁的姑姑奋力地想抱住顾芸:“孩子,孩子!别这样,你不能这样!你还在月子里呢,你这样肯定是会落下病的。孩子,听我说,你听我说!医生说你的子宫只是次全切,除了不会再有宝宝外,其他的都没影响的。”
“姑姑,那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们母子两个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过一辈子吗?”
眼看着顾芸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哲浩忙喊来护士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
“哲浩呀,这孩子现在的这种情况,估计今天是出不了院了吧,可是出院后又该怎么办呢?”看着渐渐睡了过去的顾芸,姑姑的眼里满是担忧。
“姑姑,你别急!今天就再住一天看看情况吧。这几天我联系了一家华人办的月子中心,出院后你们就先住到那里去吧。这样她可以每天看着孩子,和那些妈妈们聊聊天、散散心,对她的抑郁也会有帮助。我对不起所有人,把她们都伤害的那么深、那么深!姑姑,我的人生好失败。”哲浩颓废道。
看到今天顾芸的这个样子,对哲浩而言,也是一击致命的打击!自己大学时就和顾芸在一起了,他对顾芸的了解胜过对紫晴的了解。那个人淡如菊、那个风淡云轻的顾芸不见了,自己就是杀害那个人淡如菊、杀害那个风淡云轻的顾芸的凶手。自己摧毁了两个女人的人生!也许还有那两个无辜的、自己亲生孩子的人生。
第二天,平静下来的顾芸却是另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哲浩把她们母子和姑姑安排住进了联系好的那家月子中心。
晚上,哲浩留在月子中心里陪顾芸。坐在床头的顾芸眼神涣散、形同木偶!哲浩心疼地把她拥入怀中:“顾芸,你活过来!活过来好吗?我们还有儿子,我们还有儿子。你还有儿子要照顾。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会尽自己所能去弥补你们,去呵护你们。请你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很久,顾芸突然悠悠地吐出了一句话:“哲浩,我和你太太,你觉得我们两个到底谁更幸福?谁更不幸呢?”
“咦!张奶奶,你回来了?宝宝也想你了。”初八上午,小晴睁开双眼就看到熟悉的张嫂来给自己穿衣服。
“哎呀!我的小心肝,小嘴真甜呀!张奶奶也想你了。”
在小孩子的眼里,世界永远都是美好的、多彩的、新奇的!这个年过得最开心的、过得最无忧无虑的就是这个一岁半的小女孩了。从外婆家回来后,爸爸就每天在家里陪着自己疯玩,把她乐坏了。
哲浩这几天的确在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好父亲、在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好丈夫。是的!的确是在尽心尽力地“扮演”着!虽然车祸没收了紫晴的健康、没收了紫晴的自由……却也给了她一副能洞察人事物的心思。这几天哲浩的异常,公公、婆婆的异常她都尽收眼底、尽收心里。
哲浩父母最近的心也在如油煎、也在焦灼不安中度过!对孙子降临的欣喜、对顾芸牺牲的惋惜、对自己儿子深深的担忧、对紫晴的亏欠,这些都无不吞噬着他们的心!两个老人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白天还得在紫晴的面前演着戏。哲浩母亲的头这段时间白得飞快,只有在晚上进了卧室,她才敢和老伴说说话,情绪。
“我不是在可怜哲浩,我是可怜那两个无辜的孩子。小晴倒还有我们大家的宠爱,她还可以自由地在阳光下快乐、开心的成长。可我们的那个孙子呢?唉!我们这两个老骨头上辈子不知是造了怎样的孽?现在才会遭如此惩罚!老赵呀,你说我们的这个家会何去何从呢?”
“唉!我们做父母的也只能尽力帮帮他们,儿孙自有儿孙福。其他的也只能顺其自然。也只能是期待着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紫晴的小说已渐入佳境!这本网络小说也让她有了一笔固定的收入,虽然还不多。今年的除夕,紫晴没有许愿。她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看着女儿在身边健康、快乐地长大!不管自己的生活还将生什么、还将如何改变,自己都能从容淡定的面对,不悲天悯人、不累及他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自己都要保持一份女人的端庄!永远也不能歇斯底里,永远也不要把自己陷入尴尬、难堪的局面。
哲浩这几天都住在月子中心里陪顾芸,顾芸的精神状态还是很糟糕。她就这么一直地看着哲浩!嘴里反反复复喃喃着:“我失去了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器官!哲浩,我该怎么办呢?我失去了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器官!哲浩,我该怎么办呢?”那份无助,那份哀怨,让每个人心疼!要么就是抱着儿子,对着他痴痴地笑。
顾芸的这个样子,让哲浩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紫晴受伤的那些日子里、又回到了自己想以死谢罪的心情中。
“我该拿什么弥补你?顾芸。”看着顾芸时,哲浩已在心中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原本自己已把这辈子弥补了紫晴的人生。现在有了顾芸、有了儿子,自己已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全心全意地对紫晴和女儿了。呵!两个家庭,两个家庭,自己又该如何对两个家负责呢?
正月十一晚饭后,顾芸的精神好像恢复了些,好像又还魂了。她抱着哲浩说:“哲浩,当初来上海找你是我自己决定的,之后生的一切也都是我自愿的,现在的这个结果,我自己也应该承担的。哲浩,你回去吧,我会让自己慢慢地好起来的。我还有儿子,我还有我们的儿子!”
那晚,他们就这样一直坐至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