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之下滿城風雨,仿若人間煉獄,然不往下看,單瞧這月色,還是極好的。風輕雲淡,月光皎皎。
向若稍看了一陣,便聽得身下房內有人語聲。管不住好奇的性子,也就伸手掀開兩塊烏瓦,掏出一個洞來,湊了臉過去。
原這屋裡聚了四五個軍中頭領,正在商議事情。
一個說:「那些人都是草寇盜匪,留不得。留在軍中,遲早出事。那些草莽之流,誰料得准他們心裡想的什麼?平常那些殺人放火的事,他們幹得最是順手。你們也瞧見了,傍晚那時破了城,進城就是一通亂搶。」
另一個附和,「應當剿殺,不留後患。」
又有一個提出異議,「但這回若不是他們相助,我們也拿不下這連州城。」
卸磨殺驢這種事情,總歸不厚道。
為唯一一個穿金甲衣那個始終沒有說話,面色沉沉,一直到旁人爭論完,方才吐出一字——「殺。」
他說完這話,屋頂便有絮絮白灰落在了他的胳膊上。而後他便站起了身子,往屋外去。
向若在屋頂,看罷了熱鬧正要走的時候,肩膀被人按住了。她翹頭回看,目光碰上身後那人的眼睛,正是那穿金甲的,這會兒正盯著她,問:「什麼人?!」
向若可沒功夫跟他你問我答,她脫開他的手掌,往後退兩步就跑,「老子是你爺爺。」
第2章
回頭客
她踮起腳尖便如踏風,身姿輕盈地一躍數幾尺。尋常人想追她,基本追不上。
那穿金甲的身上又不輕便,不過扯下了她面上的黑色棉布,看著她回頭挑釁地沖他眨了一下眼,再想尋她的蹤跡,便尋不到了。
男人手裡握著那塊黑布,有些發愣——明明是個女孩兒,卻說是他爺爺?
向若是混帳慣了,又自恃武功甚高,所以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也正因為如此,她也便隔三岔五就溜出桃花谷,到外頭來廝混一圈。依她的性子,總是要鬧事的。但與人鬧起事兒來的時候,從沒吃過虧,不是打得人叫爹爹,就是打得人叫爺爺。
這個世道亂啊,誰厲害誰就是爺爺。
穿金甲那人沒追到向若,只能下了屋頂回到院兒里。才剛議事的幾個人還都在,不過上來相問:「王爺,是什麼人?」
男人搖搖頭,「身手太好,沒拿下。」好到中了他的暗算,都沒拿下。
說罷自忖,又問一句:「那幫土匪裡面有女人?」
這話從何說起?那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道:「領頭兒的有夫人。」
那壓寨夫人,也不是什麼秘密,這男人當然也見過。他手裡還握著那塊黑布,暗忖一氣,只道:「抓緊去行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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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若從那人手下脫逃是件很輕鬆的事情,不值得多提,原也沒讓她多在意什麼。就像尋常的每一日,她做什麼都來去自如,甚為習慣這樣的事情。但在她走過半個連州城,躍過城牆雙腳落地的時候,便發現了問題。
從城牆上下來,腳掌落地,雙腿微微有些生酸這種事,在她身上從來沒有發生過。感受微微酸意時,她心裡有些奇怪,但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便繼續趕路打算儘早回去桃花谷。回去遲了,被她師父撞到,少不得又是一通訓斥。
然路程走到一半的時候,更多的問題又開始出現。心頭髮悶,像塞進了棉花團兒,鼓鼓囊囊,密不透風。再不多久後,四肢也顯出了酸軟。她越想加快步伐,就越能感覺到腿上的力氣在一點點減少,像流沙潰散。
向若意識到自己怕是受了暗算,回捋才剛的事,便伸手摸去自己的肩膀上,果然摸到了一根細細的銀針。半截插在她的皮肉里,還有半截留在外頭。
她以指腹捏住,拔-出來,放在眼前一看,一半烏黑,另一半在月光下泛著銀色的光芒。那銀光有些刺眼,讓她蹙眉罵了一句,「龜孫!」
這根毒針顯然就是那穿金甲的男人上房之後,按住她肩膀的時候刺進來的。這毒大約還有麻痹的作用,是以她根本沒有感覺到。
她捏著那銀針站在山間小道上使勁呼氣,一方面是真的胸悶氣短,一方面則是她被人暗算心裡氣不過。她現在很是暴躁,心裡的盤算是——回去找那龜孫算帳,讓他交出解藥,然後打爆他的頭。
想罷這鞋,向若感覺到自己呼吸越來越不順暢,便又深喘了幾口氣,然後緊著時間折回頭又往連州城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中的什麼毒,會不會要了她的命,所以不敢就這麼回去桃花谷。
她沿著原路返回,把自己來時走過的腳印再踏一遍。待她回到連州城時,翻牆已經有些吃力。但僅剩的這點力氣,足夠她摸回那個宅子。只是這整個過程,用時比平時多了不少。
等向若找到那個宅子時,已經到了人吹燈入睡的時候。月亮懸在正空,銀光燦燦。她落在院角牆頭上,只見那間房裡也正巧滅了燈,門框紗窗一瞬間融入進夜色里。
連州城的這個夜,是帶著血腥氣的。慘殺在另一處發生,穿喉刺骨,慘叫連連,卻都不是向若會關心的事情。
她蹲在院角牆頭上,想著還要再等一柱香的時候。等那屋裡的男人睡著了,她再行動。因便這麼枯坐著等了一柱香的時間,掐著過了這時間,她才微微吸口氣穩心神蓄力氣,輕身跳下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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