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笑意渐深,从袖子里掏出份手谕:“宋大人先听令吧。”
宋鸿嘉携宋忱,面朝刘公公。
刘公公展开手谕:“今乱臣祟,蔽朕目,朕投刑部尚书于危地,乃过也。今冤察之,心甚愧咎,特赐银万两,江宁老家良田千亩,邸数座,记与其子名下,以致慰谕。”
没料到还与自己有关,宋忱抬头望了望。
宋鸿嘉啧了一声,果然还是对宋家有防备,连这些虚于表面的赏赐都要挂在宋忱那里。不过薛霁卿也算是拿捏了他的七寸,宋忱若是在老家有这些,以后宋家发生什么变故也就不用担心了。
可惜太后还没尝到甜头,断然不会善罢甘休,宋鸿嘉心中有打算,伸手接了:“臣领旨谢恩。”
鞭子是他一下一下挨的,牢房里的血是他流的,要怎么做,还轮不到太后指手画脚。宋若云要想空手套白狼,吃他的人血馒头,绝无可能,反正宋家百年名门望族,少一个太后也没什么两样。
宋鸿嘉想与太后作对的念头前所有的强烈,可他转头看见宋忱,又头疼起来。
动动嘴皮子当然轻松,太后多年来在朝野扎了深根,生气都快被她吸干了,现在想撬动她,何其困难。
宋鸿嘉额角的细纹皱着,他虽为家主,却处处受制,先不说那些老头子要如何摆架子闹,他家偏偏还有这位小祖宗。小祖宗那不合世俗的女婿不长眼,和太后搅和在一起,成了抵在他喉咙上的匕首。
谢时鸢他也见过,镇北侯出事前,活脱脱的天之骄子,九天明月一样闪耀夺目,自己曾经十分赏识他。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谢时鸢周身气息就变了,阴冷得让人后背发凉。到底是稚嫩,家里的变故想来带给他不小的打击。
谢时鸢这几月在朝为官,所行之事宋鸿嘉也都看在眼里,谢时鸢有那个手段,让人心服口服。只有一处不好,此子动辄杀机,作风过于狠绝,无论作为同僚或者女婿,都实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也不知道宋忱看上他哪一点了。
宋鸿嘉轻哼一声。
谢时鸢为了站稳脚跟病急乱投医,竟向太后投了诚,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怎么处理太后还要深思熟虑,但谢时鸢,如今必须让这把匕首先归鞘,设法拉拢他为自己所用。
希望他能明白,跟着太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第25章
宋父在苦想中送走了刘公公。
宋鸿嘉这一辈嫡系居多,家里人关系很好,宋忱这些小的更是亲近,刘公公一走,他们纷纷带着东西来看望,就连整日混迹赌场,神龙不见首尾的宋昌也没有缺席。
其实宋父入狱那天,宋昌是第一个冲进侯府的,当时被金吾卫抓走了。之后宋忱便出了事,直到现在才见到宋昌,也不知他被金吾卫带走后发生了什么。
宋昌正给宋鸿嘉削苹果,宋忱在一边偷偷看他。
宋昌一开始当没看见,后来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干脆把苹果递给一个姊姊,扫扫身上,把宋忱拉到一边:“三弟,你老是看我做什么?”
宋昌眼睛底下一圈青黑,昨晚又没有回来好好睡觉,宋忱鼓着嘴巴:“大哥,你昨晚休息的不好啊。”
宋昌额头一紧,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瞪着眼睛:“嘘嘘,你大哥我好不容易瞒下去,你可别在二叔面前把我拆穿了。”
宋昌总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真难想象他跑到谢时鸢面前为他们出头的场景,宋忱嘴角微微勾起,一股来自家人的温暖之感涌上心,询问道:“大哥,那天谢时鸢把你带走,没有为难你吧?”
提起这个,宋昌脸一跨,气不打一出来:“还说呢,谢时鸢那个龟孙,捅二叔刀子在前,打我在后,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再见非得把他扒皮抽筋!”
宋忱眼神一变:“他打你了?”
宋昌没脸,嘴比石头还硬:“打个屁,是老子把他按在地上打!”
宋忱不听他说笑,又问,宋昌还是不肯说,宋忱盯着他来回打量,好半天松了口气,宋昌活蹦乱跳,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宋忱说:“大哥受苦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补偿你。”
宋昌皱眉:“谢时鸢算什么东西,他犯下的错事为什么要你来弥补,我们都是他的对头,我怎么能伸手问你要东西?”
宋忱不说话了。
宋昌想起什么:“对了,你上次在赌坊不是救了个谢家人,我呸,你看你就是好心喂了狗,还被反咬一口!”
宋忱没有附和。
宋昌提前这件事,有几分幸灾乐祸,:“不过没关系,谢家那个人狗改不了吃屎,又在赌坊欠了债,这回真是把他卖了也不值这个价钱,豹爷已下了最后通牒,过几天你怕是只能见到他的尸体了。”
宋忱想起他说的人是谁,愣了。
宋昌回神,发现自己多言了,惊惶道:“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三弟,这话你听听就算了,千万别记心上。”
说完,他匆匆走出去,留宋忱一人陷入沉默。
前世谢慈和其他谢家人一起被抓,不知道最后活到了什么时候。今生谢家好好的,谢慈却偏偏染上赌瘾还不长记性,若是现在就要死了,那岂不是比前世还糟糕。
宋忱心情有些沉重,他辞别父亲回到侯府,打算亲自去看个究竟。
侯府里名义上的世子夫人突然找起谢府一个名不经传的下人。
小厮来禀告,谢慈不在。
宋忱让连末留意着,等谢慈回来,宋忱才起来往他的住处走去。
他到的时候,谢慈一身酒气,头发被酒水黏在一起,一缕缕沾在脸上,醉醺醺面容通红,瘫软着身子靠在门上,从裤兜里拿出钥匙,几次想对准铜锁都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