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了鱼汤里头加入荆花确实能毒死人,康慧之心情大好。不过这有毒的鱼肉鱼汤这么一大钵,随便地倒掉叫家里人看到不好解释。
而且就这么倒在家里,也有可能毒死更多的鸡鸭甚至老鼠什么的,到时候还是会引起家里人的注意。得趁着晚上没人看到的时候倒到外头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去。
只是这盛放鱼汤的钵得找个地方藏好,不能让家里人看到,若是他们不知道给吃了就害死人了。放到哪里合适呢?康慧之正在厨房里四处打量,外头秋谷却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兴奋得整个人都哆嗦着。
她压低了声音对康慧之道:“太太,有件事情得跟你说,我,我们,我们怀疑威少爷他,他还活着!”“你,好好地你们怎么忽然会这么想?”康慧之被这话吓得心头砰砰一阵乱跳。
“皇上念及平乱大军辛苦,派了特使来犒劳将士。方才在铺子,鹃姐儿她爹、我、春麦还有辛桂,我们看到了那个陈特使。他的模样,跟老爷有八九分像。听里正说,这陈特使名唤陈威,十八岁,乃是今年的新科探花。”秋谷跑得满头是汗,一边喘息一边回答。
姓陈,那是本朝皇家的姓氏,还是新科探花,模样又像胡六!康慧之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你们,你们瞧清楚了听清楚了?”康慧之过于激动,指甲深深地掐进了秋谷的手背,“他的
模样真的那么像老爷,还有他的名字真的叫陈威?”
“瞧清楚了,也听清楚了,不然鹃姐儿他爹也不会叫我立马回来告诉太太。”秋谷强忍着手上的痛楚回答道。
“走,带我去,我要去看看。是不是我的威哥儿,我这个当娘的一眼就能瞧出来!”康慧之拉着秋谷就走。想了想又跑到女儿房门前大声叮嘱女儿:“娘有事出去一趟,你看着家不要出去。”婉姐儿正在绣荷包,高声应答着知道了,稍后起身去闩院门。
“咱们快点应该能追上。若是特使一行人进了军营,咱们就看不到了。”康慧之催促着秋谷快点。秋谷想了想,提议道:“特使一行人是坐车骑马的,肯定比咱们快。咱们走近道,不然咱们追上的时候他们也进了军营了。”
康慧之点头:“嗯,快点。”两个女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一条条幽僻的小巷,跑得差点没断气,可跑到靠近军营那里的时候,还是慢了一步,只看到特使一行最后押运犒劳物资的军汉们赶着车子慢慢走进军营。队伍最前面的特使等官员早已经进了军营。
康慧之不顾形象地坐倒在地上,泪水涟涟地拉着秋谷道:“我,我真恨不得飞进去看看那特使到底是不是我的威哥儿,这事情今晚不弄清楚,我这抓心挠肝地哪里能安生啊。”
秋谷忙道:“太太您冷静,军营可不能擅闯!这样,咱们再去寻里正多
打听打听这陈特使的底细,知道得越多越能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威少爷。如果那特使真是威少爷,横竖他已经到了双江镇,总得呆上几日,不急在这一时。”
“对对,咱们这就去寻里正。”康慧之一骨碌爬起就走。
那特使陈威的确是康慧之和胡六的儿子威哥儿,他骑在马上走过双江镇的时候,沿途围观的百姓对他指指点点是在所难免的,他本来不当一回事,但丛大秋谷几个人的目光太过古怪,他不免多看了几眼。
然后心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因为丛大和丛二兄弟容貌相像,而秋谷和春麦又是自幼带过他的人,大家分开的时候威哥儿已经七八岁了,当初胡六事发的时候大家分开,秋谷和春麦是跟着康慧之婉姐儿一道的。
这些年威哥儿一直在思念着母亲和妹妹,对这两个母亲的丫环也没少念叨。因此即便十年过去了,脑子里却还是记得她们两个人的样子。
这几个人那么像丛大和秋谷春麦几个,若真是他们,他们在这里,那是不是意味着母亲和妹子也在这双江镇呢?威哥儿本来强忍着,想着等到了军营完成公务之后再回来打听。
可是对母亲和妹妹挂念了十年,如今人可能就在眼前,威哥儿最终还是按捺不住,交代了同行的其他官员几句,又策马跑回来,他要亲自询问丛大春麦他们。
婉姐儿绣完最后一瓣梅花,将那喜上眉梢图案
的荷包反复端详,自己也觉得满意。抬眼看了看院子,院子里阳光正好,母鸡带着一群鸡崽子叽叽喳喳地叫得欢,应该是饿了,该喂它们了。婉姐儿伸了伸腰,起身走出了房门。
娘亲和秋谷姨急慌慌地出去,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听母亲的昨天的意思,说是打算请夏公子吃饭,感谢他救了自己,母亲出去是不是为着这事呢?只是不知道夏公子肯不肯来。
婉姐儿想到这里脸有些发热。夏公子兴许是身在军营吧,身上荷包香囊什么的都没佩戴。婉姐儿绣那喜上眉梢荷包的时候,忍不住就会想若是这荷包能挂在夏公子身上该多好。
不过她也就只敢偷偷地想一想罢了,夏公子那样身份的人,岂能没有人送荷包,京里不知道多少高门贵女做了多精致别致的荷包给他呢。自己一个乡野姑娘做的东西,人家根本就不会瞧上眼。
她心头酸涩,懒洋洋地拿了碎米去院子里撒。母鸡一看到她拿着碗出来,就知道是要喂食了,立马带着崽子们围了过来。
门外却有人大力拍打着院门,仔细一听,竟然是丛大的声音。婉姐儿觉得奇怪,今日是什么了,怎么这些大人不看着铺子,一个二个地都往家里头跑。
打开院门一看,门口不光站着丛大,还有春麦辛桂两口子。婉姐儿不解道:“春姨,你们这是怎么了,都回来了,铺子谁看啊?”
抱着婴儿的春麦
神色欢喜,压低声音道:“我的姑娘,咱们马上就要去京里了,这铺子还有什么看的。”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大家一下就要去京里了,之前从没听说过啊,婉姐儿彻底糊涂了。
“大喜事,咱们进去说。”丛大呵呵笑着从身后拉过一个五官深邃的青年就往院里走。那青年穿着绿色的官府,显然是朝廷命官。此时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婉姐儿看,眼眶潮湿,嘴唇轻轻颤抖。
婉姐儿给他盯得不好意思,赶紧拉住春麦的衣袖,低声道:“咱们家什么时候和官府的人有来往了,这人是谁呀?”
春麦却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让辛桂快将院门闩上,然后拉着婉姐儿大步往上房厅堂走,一边走一边大声道:“太太,您看谁来了!”婉姐儿忙道:“娘和秋谷姨出去了,说是有事。”春麦一怔:“出去了,怎么我们没碰到她们。”
丛大道:“兴许她们是走那边的路。不着急,她们找不到咱们自会回来的。”几个人到了厅堂,丛大请那着官府的青年坐在上首,然后郑重地对婉姐儿道:“姑娘,这是威少爷,是你的亲哥哥。”
亲哥哥,这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婉姐儿嘴巴张着半天没回过神来。当年大家仓皇逃离的时候她才三岁,这么多年关于父兄的记忆她脑子里早就没有什么印象了。若不是康慧之这些年老在她耳边说她有两个嫡亲的哥哥,
因为家中遭逢大变,和父亲一道遇难了,婉姐儿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曾经还有两个哥哥。
威哥儿笑望着婉姐儿,含泪大声道:“婉姐儿,我真是哥哥。爹说咱们家的孩子往后只排嫡出的,庶出的不管,所以我是你大哥。你二哥和爹爹还在京城,咱们过几日就回京城,一家人团聚。”
“爹爹,二哥,你们,你们都没死。”婉姐儿喃喃地说着,一边伸手掐着自己的胳臂,又看了看春麦,“春姨,这是不是真的,他真的是我大哥?你们没骗我?”
春麦笑着点头:“真得不能再真了姑娘,他就是威少爷,你的亲哥哥。”婉姐儿又看了看丛大和辛桂,他两人也齐齐点头。婉姐儿还是难以相信,质疑道:“可是娘一直跟我说爹爹和两个哥哥都遇难了啊。”
威哥儿道:“娘想当然了,其实我们没遇难,这些年一直好好地活着。”春麦拉过婉姐儿,再次肯定地道:“姑娘,他真的是大少爷,你的亲哥哥。”婉姐儿不再怀疑,冲威哥儿大声喊了一声:“哥哥。”威哥儿大声地应答了一声。
丛大请威哥儿解释当年的事情,威哥儿道:“其实我们被抓关进宫里不久,爹爹就告诉了皇上自己是先帝爷的第六子。爹爹幼年时候在宫里和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上很是亲厚,皇伯父念旧情,就赦免了我们。”
“什么?爹爹是先皇第六子,皇上是咱们伯父?
”“老爷竟然是先皇的儿子!”威哥儿的话一说完,屋里四个人齐齐惊呼。
“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婉姐儿一激动,冲过去拉住威哥儿的衣袖一通猛摇。威哥儿怜爱地摸了摸婉姐儿的发顶,笑道:
“好妹子,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得慢慢说。只是哥哥原先在化峰县城的时候因为吃不惯他们那菜,就吃了几口饭,这会子肚子饿得慌,你先去给哥哥弄点吃的好不好。”
“啊,大少爷怎么早不说。奴婢这就去给你做饭。”春麦将手里的孩子递给辛桂,立马走了出去。婉姐儿道:“我帮你,咱们两个人做快一点。”婉姐儿先进了厨房,然后惊喜地发现灶上那一钵鱼肉汤。
“春姨,太好了,我娘原先已经做好了这道鱼,咱们将这个热一热,然后只要煮饭炒点蔬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