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五更天时颜秋霜才模模糊糊睡着,孟氏和颜秋雁也差不多。青儿荷儿两个女孩子都比较懂事,知道家里发生大事了,都乖乖地不闹腾。孟氏只希望儿子和外甥的失踪是一场梦,睁开眼睛他们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可是现实是残酷的,眼看着快到第二天中午时分了衙门还是没传来好消息。
自己辖区出现了这样的恶性事件,即便没有颜秋果林儿,聂丰年也要誓死追查。谭氏带着聂朝霞亲自上门来安慰孟氏,梁掌柜娘子和梁玉翠自然也过来看望。梁玉翠失魂落魄地,眼圈都是红的,显然狠狠哭过。颜秋霜强忍着悲痛照样让伙计开着铺子,无论如何日子都要过下去不是。那些嫉恨自家铺子生意红火的人,这会子正等着看笑话呢,颜秋霜是个好强的人,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刚强。
中午的时候,衙门里又传来消息,有个叫牛头山的村子有个青年失踪了,这个青年是从幻音寺回家的路上不见了的。他的姐姐姐夫原本与他同路,只是后来各自回家才分开。这回不是男童而是青年,难道拐子不光拐孩子,大人也要?若是真有拐子,那这伙拐子未免也太大手笔了吧,这面撒得这么广得要多少人手?
颜秋霜心乱如麻,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孟氏和颜秋雁见识有限,只知道一味哭泣,别指望她们能提供什么思路想法,可以商量讨论的也只有苏
家父子了。大家同病相怜,颜秋霜将对苏掌柜的厌恶抛到了一边,毫不犹豫地又跑去了苏家。
苏家父子这大半天也没闲着,一直在外面寻找打听,这会子刚刚回家。听完颜秋霜的话,苏老头惊道:“果真有这事?”颜秋霜道:“千真万确,我刚去了一趟衙门,难道你们没去衙门打探消息吗?”苏掌柜摇头:“我和父亲早上去了一趟衙门没消息后就一直在外头寻找打听,这不刚回家。”
苏老头道:“颜姑娘可曾打听过那失踪的男子有没有娶妻。”颜秋霜摇了摇头:“蔡捕头说他家父母来报案的时候,哭着说儿子原本过两个月就要成亲的。”“没成亲,那就是说还是童子之身。”苏老头小声嘀咕着,转而一脸凝重地道:“照这样说来,这事情似乎棘手了。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又是好事。”颜秋霜不解道:“苏郎中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苏掌柜也迷惑不已:“为什么说棘手又是好事呢?”
苏老头叹息道:“世人都想着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有些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惜走入邪途堕入魔道。我当年跟着师父学医,曾经听他老人家说过,有个叫血月教的邪教用童男之血浇灌培植一些花草,据说用这种花草炼制出来的药物能让人延缓衰老。”
颜秋霜惊呆了:“苏郎中的意思是,我家二郎还有林儿苏昂他们不是被什么拐子
给拐走了,而极有可能是被血月邪教给抓走了取血去了?”苏郎中道:“这只是老头子的猜测。因为普通的拐子大多只拐卖幼童,毕竟小孩子容易控制,而且日子久了就会忘记自己的家乡父母,买主买起来才放心不是。可这回却有颜掌柜这样的青年男子失踪,不是太不正常了吗?”
颜秋霜绝望地捂着脸:“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拿人血来浇灌花草,那人不得活活流血而死!噢,若真是这样,二郎他们不是死定了吗?”苏掌柜也面无人色,死命捶着自己的头:“都怪我,明知道昂儿不高兴再发脾气,怎么还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书房写字,我就该让他在厨房一直不离开我的视线的。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带着他去幻音寺,那样一直看着他也不至于出事。”
苏老头道:“行了,这时候懊恼自责有什么用。你们没听见我说若真是邪教绑架的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吗。我记得师傅说过,那种花草往往适宜在极为阴暗的山涧潮湿之地培植。邪教在竹海县掳人,那极有可能他们的培植基地离竹海县不远,毕竟带着绑架的人长途跋涉容易暴露。”
“对呀,那咱们将本县所有潮湿阴森的山野都去搜罗一遍。不,临近的几个县都搜一下!”苏掌柜一下就来了精神。颜秋霜却忧心忡忡:“万一他们为了取血将人都害了,咱们就是找到了
地方也迟了啊。”
苏老头道:“这个颜姑娘不用担心,我师父说那些邪魅之花只能用新鲜的处男之血浇灌,若是不新鲜的那花会枯萎而死,所以必须保证从活人身上取血。也就是说,在那些妖花没完全盛开之前,那些处男除了承受取血之痛外,性命倒是无忧。”
颜秋霜猛然起身:“那事不宜迟,我赶紧去衙门告诉聂大人,请他派人搜寻,顺便也让他发函给附近几个县的县太爷,大家一起搜索各县的山野阴沟。”苏老头急道:“颜姑娘你别急,先听我说完。如果官府听了咱们的话真的救出了人,势必会坏了邪教的好事。血月邪教行事鬼魅又心狠手辣,若是打听到是咱们猜出的事情真相指引官府去搜罗的,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报复,那咱们两家真的是永无宁日了。”
苏掌柜看了一眼苏老头,明白他是担心有人问起他怎么知道这些邪教隐秘之事,从而暴露身份,所以变着法儿阻止颜秋霜。颜秋霜却是深信不疑,为难地道:“那怎么办?”
苏掌柜眼珠子转了转:“我以为那些人藏身的地方极有可能在县与县交界的地方,毕竟那样的地方谁也管不着,隐藏起来不容易被发现。咱们可以先去那些地方查探一下,若是有所发现再巧妙地通知官府,装成是官府自己发现的样子,那样血月教就不会来寻咱们的麻烦了。”
“好好,这法子好。
”苏老头生怕颜秋霜不同意,赶紧赞同,“咱们好生想想,本县与其他县交界的地方有哪些地方是深谷幽壑。”颜秋霜一个村姑,之前连县城都没来过几回,哪里知道本县的地形。好在苏老头和苏掌柜比较了解,两个人合计了一通,很快就确定了两个最有可能的地方,分别是竹海县北边的桐木岭和南边的南门洼。
颜秋霜道:“咱们现在就出发,兵分两路,我和苏掌柜一人去一个地方。南门洼要走水路,我水性好,我去那边。桐木岭要坐马车,苏掌柜你会驾车你去。苏郎中您年纪大了就安心在家等消息吧。”
苏老头皱眉道:“你们分开单独去查访不安全,还是两个人一起去的好,这样彼此也有个照应不是,何况这已然是下午时候了,恐怕得在当地过夜,一个人终究是不大安全。反正这三两日昂儿和颜掌柜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一个一个地查访也不打紧。”
颜秋霜本来想说孤男寡女的同进同退不合适,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苏掌柜一个不懂武功的小白脸,一个人去查访苏郎中担心也正常。罢了,非常时期自己还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这小白脸又不是自己的对手,他要敢动歪心思自己分分钟可以修理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苏掌柜听到苏老头的安排,正要张口反对,却被苏老头狠狠瞪了一眼阻止了。“颜姑娘赶紧回去跟你
家的人说一下,我也让我家大郎准备准备。不能让你家的人知道邪教之事,颜姑娘应该知道怎么编借口吧。”“明白,我这就回去跟我娘还有姐姐说。”
等颜秋霜一走,苏掌柜立马埋怨苏老头:“师伯你糊涂了,怎么跟这婆娘说这些。你就不该告诉她咱们自己悄悄去查探,这下好了,我还要带着这么个累赘。”
苏老头道:“我也是想着颜姑娘知道轻重又靠得住,跟她说一下血月教之事也没什么。何况人家家里一下丢了两个人,着急担忧的心情不亚于咱们,告诉人家一下情况不是应该吗?”
苏掌柜跺脚:“可是我带着她,万一真的发现了血月教的踪迹,我想救人势必要与人动手。那时候颜秋霜不但帮不上忙,我还得分心来保护她。”苏老头斥道:“糊涂,谁让你动手抢人的。血月教既然能如此大手笔地掳人,在这附近的教众一定很多,你以为抢人那么容易?记着,你只能暗中探明他们培植花草的地方,然后让官府出面,千万不能让血月教知道竹海有烟霞谷的人在。”
苏掌柜还是不高兴:“就算只是查探,带着这个女人也不方便,在她面前我岂不是不能施展武功了。”苏老头道:“本来不到非常时期咱们就不该施展武功。但凭着颜姑娘的身手,查探什么的足够了。你这小子入水手脚发软,而那些深涧往往有些水潭,有颜姑
娘跟你在一起我也放心些。不用罗嗦,咱们兵分两路,你们去桐木岭,我去南门洼。”
颜秋霜回家对孟氏和颜秋雁说,有人发现竹海北边的两个镇子这几日有些外地人出没,怀疑是不是拐子,想亲自去打听一下。颜秋雁说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去打听不安全,嚷着要陪她去。颜秋霜指了指失魂落魄的孟氏和两个小女孩,颜秋雁叹了口气自动打消了念头。
颜秋霜握了握姐姐的手:“你妹子我现在打架厉害,胆子也大,姐姐有什么好怕的。这天不早了,我若是晚上赶不回来,就是在那边镇上歇了,你和娘别担心,我明天一定回来。明天铺子还是照常营业,姐姐要打起精神来,二郎和林儿一定会回来的。”颜秋霜含泪送她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