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曼竟已怕他到这份上了,竟连对他所带的区区几个侍从都不放心。
“大胆!”莫率先皱起了眉,他向来侍奉王左右,寸步不离,自然是不肯,低声喝道:“我们要留在王的身边。”
侍臣斜睨了莫一眼,态度依旧看似恭敬,但语气却带着冷笑之意对岩止道:“单于有令,臣下做不得主,望殿下恕罪。”
岩止却似心情极好,他蓦地一笑,醇厚的嗓音仿佛愉悦至极,可幽深如潭的眼底却毫无笑意:“父亲大人的命令便是本王之命,莫,带王妃前往北庭歇息。”
“是。”莫低声应道,只好命人下马迎王妃:“王妃,请随我来。”
即使是对佐伊,莫的态度也依旧不冷不热,他只效命于岩止,自然只在岩止面前自称下属。
“有劳。”佐伊目光微闪,虽是在对莫说话,但那双盈盈似水的美目却染上了担忧始终追随着那道冷峻的背影。
是的,岩止的成败关乎她与她的族人的生死存亡,她既已与他为盟,会担忧他是理所当然的,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莫,还不快随大人去。”岩止忽然意味深长地扫了眼莫,他脸泛淡笑,但眸光却犀利得骇人。
莫自然能领会岩止的意思,顿了顿,他亦恭敬地点头,以示请王放心之意。
他们的王,又怎么可能无备而来呢?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罢了……
对于岩止看似极其尊重单于命令的举措,那侍臣冷哼了一声,只假装没看见。
若非授意于头曼,区区一个侍臣又怎么敢在岩止面前如此放肆?
岩止并未在意,他眉目俊逸,慵懒带笑,如此漠然冷酷的人,举动之间竟是如此风度翩翩,让人惊叹。他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其他侍臣,淡声道:“父亲大人王帐何在?”
“单于正在居中的大帐中歇息。”
“嗯。”岩止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解下随身携带的佩刀,走进了王帐,此时头曼侧卧在座上假寐,眼皮里面隐约有眼珠的光芒闪烁。
岩止不动声色地微微俯身,悠然道:“儿臣见过父亲。”
头曼似乎是醒来了,咕哝了一声,睁开了那双日渐年迈此刻却厉光犹存的眼睛:“刚才帐外好像有人喧嚣,所为何事。”
“不过是部下与近臣争吵,扰了父亲大人歇息。”岩止回答得云淡风轻,哪里有半点愧疚之意?
“一条好狼身边就得有几条忠心的助手才能在草原生存,你管教得不错。”头曼说。
岩止只当听不懂,似笑非笑道:“父亲大人说得有理。”
“你不是还有一个得力的手下叫莫吗,怎么,竟未在你左右?”
“宴会未开始,儿臣命他随您的近臣前往北庭,保护王妃。”
头曼嗓子咕哝了一声,像是含着一口浓痰,说:“这种人日后多加小心,虽是你的近身侍从,但难免掌了权就得意忘形,想自己当主人,我年轻的时候可杀过不少这种人。”
“父亲大人教训得是。”他一张俊俏的面孔,挂着凉薄的微笑,越发深邃:“外人难免生异心,还得是与自己流着一样的血的亲人才能放心交代啊。”
“小狼养大了还是会不乖,得好好管教一下。你下去吧,待会到宴会上去吧。”头曼微微敛眉,此次见他,更是苍老了不少,未说几句便又低低咳了起来,他们之间的对话看似无关痛痒,但却真真是暗潮云涌,别有深意。
单于老了
走出王帐,单于的守卫早已没了身影,为岩止奉还上佩刀的竟是军师容和。
容和早已在外久候多时,见到岩止出来了,这只懒散的狐狸银灰色的眼睛泛起一层狡猾的光彩,他可不敢怠慢可怕的岩止大人,不过佩刀于岩止大人其实并不十分重要,岩止大人若是想要对那位正在帐内休息的单于不利,就是孑然一身也够了。
“岩止大人,你就这么来王庭了,可真够胆大的。”
岩止扫了容和一眼,接过他奉还上的佩刀,轻轻一挥便又隐于披风之下了:“不是还有你吗。”
“呃…您可真是器重我。”容和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项上人头尚且安好……
岩止大人还真是让人颇感压力呢,要真出什么事,以他的人格担保,他可是会选择明哲保身的!
岩止轻轻挑眉,毫不遮掩他的莫测狂放,他唇角一扬,悠然说道:“父亲大人老了。”
言下之意……
此刻他忽然一笑,俊逸绝伦,美比春光,天地间美景千千万,与之一比竟也赫然失色。一时之间,竟令容和呆了一呆,紧接着浑身一抖,为何感觉…寒意蔓延至手脚……
岩止的冷是属于骨子里的,即使他举止闲适,唇角带着笑意,可依然会让人感到畏惧不已。
容和极少这样失神,待他回过神来,岩止大人早已经慷慨得只赏给他一个渐渐走远的背影。
好一句父亲大人老了,岩止大人这话说得随意,却是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容和欣赏岩止,正因为他从来野心勃勃,但是比起年轻时候的头曼,岩止大人可就优秀得多了,优秀的猎豹往往比其他狩猎者更有耐心,它可以紧紧盯着猎物而心不浮气不躁,依旧优雅自得。
“岩止大人,这回怎么不见您将最宠爱的小野猫带在身边。”容和谄媚地追随了上去,比起这个,容和对那个脾气不大可爱的又不解风情的中原孩子更感兴趣。
危险的寒光一闪,岩止冷冷地扫了容和一眼,这一眼不打紧,容和的背脊一僵,顿时感觉他才更像一只猫,此时已经被岩止大人的冷光吓得浑身的毛都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