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默默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目光灼灼盯着他的程斯刻,有些抹不开脸地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跟钟宥齐说他只负责闲,出力气的还是个童工。
“什么时候回来,也在那边呆够了吧,你不是还要期末考吗?”
“快了,再过几天吧,我就回去了。”温浅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程斯刻,果然看见程斯刻听到“回去”两个字的时候耳朵微微动了动。
温浅有些苦恼,是啊,真要回去了,程斯刻怎么办呢?
因为程斯刻的事情,温浅下午冥想的时候总有些心不在焉,他无奈地睁开眼睛,起身从静室的柜子里取了两根被锡箔纸包裹住尾端的熏香,想着闻着香心里能静点儿。
做这一切的时候程斯刻就坐在他的对面,温浅将熏香拿来插进身侧摆着的香炉里,接着拿火柴点燃了熏香。
“唰”的一刹那,温浅的余光仿佛看见了对面的程斯刻身形晃了晃,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生了什么,就只见程斯刻在地板上连退几步。
温浅抬头看去,程斯刻面容苍白,神色惊慌,他的眼眶被撑到极大,死死地盯住那根香,墨色的瞳孔里燃起了微弱的红光。
他刚想问程斯刻怎么了,却只见程斯刻慌乱地起身踉跄向外跑,温浅不明所以,但看程斯刻表情不对,也着急地起身跟出去,只见程斯刻一路朝二楼自己的房间跑去。
温浅想上楼看看情况,刚迈上楼梯就见程斯刻回来了,他满头冷汗,脚步慌张没有章法地下了楼梯,手里攥着那条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的铁链,踉跄着跑到温浅身前。
他颤抖着一双小臂把锁链递到温浅的面前,见温浅看着他没有动作,又将套头的一端套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然后将另一端放在了温浅的手心。
程斯刻着急地“啊”了一声,以渴求的眼神祈求温浅能够将他锁起来。
温浅不明白程斯刻一系列的举动,他下意识看到这锁链就不舒服,于是想不论如何先伸手把这条碍眼的锁链拿下来,却不成想遭到了程斯刻的激烈反抗,这孩子几乎惊恐地用手阻止着他的动作。
“到底怎么了?”温浅也有些着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程斯刻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就在两人僵持住的一瞬间,温浅的鼻尖萦绕过若有似无的一丝熏香的气息。
那刹那,他猛地睁大眼睛看向屋内,熏香被点燃,已经烧了一小节,香灰被拦腰截断掉落在香炉里,底下是温浅没有撕去的锡箔纸。
那一刻,温浅脑海中的一片迷雾被彻底揭开,他想他明白了程斯刻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他眉心微动,在心里暗叹,自己还是太不小心了。
他伸出手握住程斯刻还在颤抖的手,拉着他进了静室。程斯刻似乎对此刻的静室有莫大的恐惧,时间仿佛进入了静室流就开始减缓,温浅每带他走近一步,他的手指就更加用力地抠进温浅的肉里。
温浅带着他走到熏香面前时,程斯刻的呼吸都已经开始急促了,破风箱一般地喘着粗气,一双眼睛不敢从那熏香上离开半分。
温浅将程斯刻的头扭转过来面对自己,沉声开口:“程斯刻,看着我。”
程斯刻飘忽的目光在听见了温浅的声音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到温浅的脸上。
“我知道你现在想做一只被铁链锁住的小狗,因为你知道妈妈吸那些东西的时候你只有被锁住才不会被打,才不会被抛弃。”温浅看着程斯刻,一字一句认真道,“现在你觉得我也要做那些事了,你怕我打你,更怕我抛弃你,所以你要锁住你自己,对不对?”
程斯刻看着温浅,又好像再透过温浅看着靳柔,他盛满了惊慌的双眼迅覆上了一层水雾,双目赤红如同失去母亲庇护的幼兽。
温浅满眼心疼,他缓缓伸手将程斯刻脖颈上的锁链取出来,程斯刻按住锁链用泫然欲泣的眼神祈求他不要这么做。
温浅心狠地摇摇头,接着不容拒绝地用力将锁链套环从程斯刻的脖子间拿了出来。
取出锁链的那一刹那,程斯刻一个踉跄,他觉得所有庇护都在离他而去,窗外的春风化作深渊的阴风紧紧抓住了他的咽喉,他难以呼吸几乎痉挛。
正当他想伸手握住自己的脖子时,一个温软的东西覆盖上了他的脖子,在他被锁链磨出红痕的伤口上轻轻印上一片炽热滚烫的触感。
程斯刻茫然怔松,无边的阴风正在从他身侧迅退去,炙热到烫心的温度穿透被磨损的肌肤肌理,一层层地深入血管,钻入骨肉,沿着四肢百骸向外散,最后源源不断地聚集到心口,推着心跳剧烈地波动。
他神思恍惚之际,只听温浅的声音在他耳边温柔响起,那个人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不用链子,你也是我的小狗。”
温浅知道程斯刻很难迅做出转变,这是深入程斯刻骨子里的一种恐惧,难以磨灭,难以更改,程斯刻像一个虔诚的信徒,靠着锁链所带来的幻想,于一片虚冥之中寄托自己虔诚的期盼,期盼旁人能不鞭打他的身,不放开他的手。
温浅将程斯刻按在垫子上坐下,这孩子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被刚才那一瞬的触感掠夺了全部心神,此刻由着温浅动作。
温浅在程斯刻对面坐下,熏香就在他们身侧,静静燃烧,丝丝缕缕的烟雾流转在温浅和程斯刻的眼眸之间。
“别害怕它,他会帮助你更好的入定。”温浅垂眸睨着熏香,柔声对程斯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