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芝啼笑皆非,顾国桓口无遮挡也罢了,难道在他眼里她爱好这个?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摇头笑道,“别惹事。”
顾国桓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难道你会去找我爹麻烦?”
“当然不会!”除非嫌活得太好,不然何必跟顾先生作对。
“那不就得了。”顾国桓对她调皮地一笑,“跟你有什么不能说。”他还要说点什么,娘姨端了两碗点心出来,一人一碗酒酿鸡蛋。
热腾腾地吃完,顾国桓仰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抚着肚子,“嗳你穿得太朴素了,明天我们去逛百货公司吧?”
明芝穿着藏蓝色袄裤,宽松的款式,纤细的手腕露着,上面没有手镯之类的装饰。顾国桓一骨碌坐起,抹下两个戒指,硬要塞在她手里,“戴着玩,过两天买大的。”
明芝被他闹得无语,“我干吗收你的东西。”
顾国桓理直气壮地嚷,“我喜欢你啊!”
一言既出,院子里晃来晃去的宝生停住脚,客厅口的宝生娘抬起头,厨房里的娘姨偷偷伸出耳朵。幸好随顾国桓来的人都等在车里,否则明芝简直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顾先生。不过,也许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不以为怪,上梁不正下梁歪,收那么多姨太太的人有这样的儿子也不奇怪。
明芝心平气和,“我不喜欢你。”
“不要紧,你慢慢会喜欢上我。”
顾国桓回答得很冷静,但明芝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端倪-此人已醉。
是真的醉。顾国桓面红耳赤,双眼水汪汪的,醉态可掬。
明芝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喝酒酿都会醉,再一回想,那天顾国桓由始至终坐在女眷席,喝的是茶和汽水,滴酒未沾。
她可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招手叫来宝生,宝生又去叫来顾国桓的随从,这才把贵客请出了门。
我有什么好?
明芝莫名其妙。她难得地对镜子细看了一回自己,仍是那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并没有变成一朵花。再说,如果她真有那么好,怎么徐仲九狠得下心离开她?
想到徐仲九,明芝的脸色沉下来。
这次他跟铁了心似的,足足两个月没有音讯。明芝没动过找他的念头,她既没钱也没势力,拿什么留住他。至于美貌,明芝在季家当了十六年丑丫头,从来不相信自己还有那等魔力。固然宝生兄弟觉得她好看,可在棚户区那个地方,但凡平头正脸的都算出挑。
明芝在银行有存款,又有住的地方,眼下并不愁生计。只是下一步有点麻烦,看中的几家公司不愿意接收小股东,她又不肯把钱轻易投到冒险的生意,高不成低不就,只怕坐吃山空。
不过,明芝大大的黑眼珠一转,既然顾国桓对他家的生意如此了解,不妨从他那得到些消息。
她一阵风出了房,继续当天被打断的练习,把镜子抛到了脑后。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明芝一不信自己美,二不信美可以让人倾倒,所以选择多做点准备,以抓住自己想要的。
至于想要的什么时候会来,掌控不到的她不去想。
顾先生居高临下,把三个孩子的行动看得清清楚楚。
徐仲九被敲打后老实了,这次二话不说退回梅城做事,很让他满意。明芝是顾先生刚发掘到的棋子,现在还没想好怎么用,但可以预料,肯定有能用上的时候。两人既有身手也有头脑,更有一股狠劲,要是他俩腻在一处,顾先生可不敢用。分开了正好,各有各的用处。
明芝,从她带着徐仲九逃离家庭之时起,顾先生就起了爱才之心。乱世中从来不少铤而走险的儿女,男的多女的少,有头脑有文化的少,明芝是少而又少中有本事的,他只怕她心心念念放不下一个情字。
女人家,生就七窍玲珑心,容易被情所困。
幸好不是。徐仲九说走就走的两个月里,明芝一没哭二没闹三没整事,让顾先生感觉自己没看错人,这是个讲求实际的女子。
至于顾国桓,自家儿子属于成事不足败事也不足,没有长性。
到底还小,顾先生这样想。
顾国桓整天不着家,粘在明芝身边了。
这天他请吃饭,明芝赴约前特意修饰一番。短发没有可折腾的,只能在衣着上,然而没添新衣翻不出花头,唯有一件黑斗篷算得上华贵。领子是狐狸毛,蓬松丰厚,溜光水滑,这件黑斗篷是徐仲九早时买给她的。
顾国桓见了她就笑,明芝的脸小一半窝在毛领子里,显得眼睛格外大,反而更像女学生。
吃的是中餐,明芝很意外。几天处下来,她了解到顾国桓是位中西兼顾的年轻绅士,不过在饮食上更喜欢时髦的西餐。
顾国桓帮她倒了半杯红葡萄酒,“密斯陆,你应该多喝点这个,可以补气血。”明芝自称姓陆,他便当她姓陆。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顾国桓点了一桌子菜,牌子上的都没漏。明芝举起筷子,满满当当的没处下筷,不由得摇头笑道,“太奢侈了。”顾国桓的伴随都在隔壁,为了怕影响小老板追求女孩子,吃得悄无声息。
如果徐仲九在这里,倒是有可能两个人干掉一桌菜,他那个无底洞般的胃口……明芝想到这里,自行打住。她拿起杯子,啜了口红酒。酒液微涩,回味不错,带着果子的清香。
“密斯特顾,我们是没有可能的。”明芝沉吟片刻开了口。她虽然有利用顾国桓的想法,但也怕过了头。万一顾国桓学小说里男主角跟她要讲恋爱,她可没有那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