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管家低头沉默不语,心里想何止是杠上了,这就是挑衅,世子关与不关,关在哪里?都是一己私欲,局中人早已迷了路。
明知不可为而为知,不是愚蠢就是癫狂。
秦管家露出凶狠的表情,低沉道:“缉私司与睿王府的是非恩怨,偏偏有叶千户出手,胜之不武。”
睿王神色淡然,转头望着窗外。
“世子有善念慈悲,与佛门有缘非我所愿,”睿王干脆的摇了摇头,脸色凝重道:“小和尚尚且年幼不懂事,实在容易让人蛊惑,失了分寸。有一天让佛门难已清净了,睿王府因果罪孽就太重了。”
秦管家眯着眼道:“子云山圣水寺布衣大师的弟子,传承苦修一脉,修行无我中道之法。估计也是一时贪玩,今夜也留在了内狱。”
“人老了,这欠的人情却大了。佛门的功夫也日益深了,有小和尚提刀而立,那世子也无忧了。”
秦管家却说道:“这世子靠的不是佛门,这荒州的天终究是我们睿王府的,谁来也没用……。”
睿王抬了抬手,打断了秦管家继续说话,轻声唤道:“十剑兄,兄弟们都老了……。不能只为睿王府活一辈子。”
秦管家有三十年又一个月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了。
他最在意,也最不在意,身形晃动,自己只是运气好一点,用自己的心斩断自己大道的那一刻,一剑回鞘,浩然天下芸芸众生里一个人的怅然若失,只是天恩轮回,长在九凰山下的少年已垂垂老矣,他再走过十里长坡,已是拔剑孤影,无奈心中留不住条条归路,留不住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悲伤不断的涌出来。
桌子对面的睿王。
也许昔年这位天下豪杰踌躇满志,自己却不知道。
睿王自己也想不明白,年少的恻隐之心,以为是仁,在某一天落在自己身上,却如鲠在喉。
他想过成为枭雄,可是那一年心气短了,到老了就再也做不到了。
秦管家铁骨铮铮的汉子,不经意间拂掉眼角的泪。
他眼神突然狠辣的道:“明天,我接世子回家。”
睿王站起身来,走到窗户旁,抬头望着孤悬天际的明月,板着脸,“那还是把剑带上……”
秦管家慵懒的靠在太师椅靠背,缓缓说道:“老了,真是一把剑也留不住了。”
睿王再坐回桌子对面,整个人的气势也变了,严肃的笑道:“其实不用剑也就不用了,你就去耐着性子让他听一听道理,不过你再也不能说遇见他的那一天,三十多年了,内狱里的老夫子听了不气死才怪。”
“三十年前在落凤坡下,那是他最落魄最委屈的样子,犹如在昨天,如今他已正道归来,大隐,再见他,我如井底之蛙见明月。”
“人老了,你也学会拍马屁了。”
“老夫子值得。”
睿王默默的念叨,“都委屈了……”
秦管家缓缓的站起身,手背在后背,直接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
这荒州城又有几人知,平日里步履轻盈的秦管家是个瘸子。
明月不语,清风不归。秦管家一路锦衣独行消失在长街深处,十字路口有迎面而来的打更人,一声铜锣余音,苍老的嗓音悠悠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默默的站在内狱大门前,忍不住感慨,“若人生只如初见……”
内狱里有情有义,有恨有怨……独这一夜有了慈悲。
云三青深陷小和尚讲经无法自拔,说笑道:“为什么这么多大道学问如此简单?我却一句也听不明白。”
小和尚摇了摇头,坚定的道:“你明白,而且我对世子也只会讲这一次,今后再也不提,阿弥陀佛!”
他沉默片刻,继续道:“世子,明天我不想饿肚子,后天也不想。”
云三青学着小和尚躺在地上,头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一荡一荡的。
云三青一个衣食无忧的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莫名其妙的说道:“小和尚啊!若是你以后注定吃不饱,多半还会给我讲学问。”
小和尚嘿嘿一笑,“若有那一天,我邀轻风,明月,世子,子云山下祈福。”
云三青:“……。。”
“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