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渡没有御剑,明明那么短的距离只要御剑几息时间便能到达山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御剑,就像个凡人一样慢慢地走着。
路过东市的那条长街,以往热闹的街上挤满了小贩,各种各样的小吃吆喝声,而如今到处是残垣断壁焦土黑炭。
路过那条拱桥时,拂堤两边的柳树大多被烧死了,只剩下那座拱桥依然屹立不倒。
君无渡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像是不想再多看似的提步朝前走。
沾染着灰尘的白靴一步步踩在黑土上,变得恶心肮脏,君无渡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继续缓缓走着。
来到了长街的中间,他抬眸看向已经被烧焦的大树,眉眼间没有任何情绪,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这里曾经有一家烤肉摊,卖着廉价辛辣的酒。
南枝最喜欢吃这里的烤羊肉,说是蘸料特别香。
不过他却觉得太腥,一口也未曾尝过。
他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又继续朝前走。
又走了一里路,偏头,看向那坍塌的墙壁下露了一半的灶头。
大火将其余东西都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勉强能看得出模样的锅碗瓢盆。
他视线缓缓挪了挪,他记得灶头不远处靠墙的地方曾放着一张矮木桌以及三个木凳,他和南枝坐在上面吃过馄饨。
她总是喜欢吃些街边的不干净食物,甚至还会朝碗里加许多辣椒,也不管烫嘴,很快就能连汤汁都喝完,然后就会把注意打到他的碗里……
君无渡看着那焦黑的地方出了一会神,倏地反应过来后,他立刻收走了视线毫无留恋地继续朝前走去。
怎么会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呢?
人死便死了,又有什么好回想的呢?
他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
出了城门,再行十几里路,便来到了树木葱郁的渡渊山山脚下。
翻过两座山头,踏过一条清澈的小河,穿过竹林,便能看见几间屋子。
周围除了鸟鸣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仿佛
是被人遗弃的地方,在青山抱脆中也依然显得破败萧条。
这一刻,君无渡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这么个狭小破败的地方住了那么久的时间。
他皱着眉推开院门,踏上第三步青石阶梯时,他提起的脚步收了回去,他甚至朝旁边动了动脚步,像是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阻挡着他,好像那个地方坐着什么人。
微垂的睫像是不堪重负地抬了抬,他收回视线,快步到近乎仓皇地朝着左边的屋子走去。
推开门,看着屋子里熟悉的陈设,明明能瞬间放入乾坤戒里,可是他却不知为什么会选择一件件地收着。
翡翠琉璃杯……只是一对翡翠琉璃被如今只剩下了一个。
另一个去哪里了呢?
君无渡僵硬地偏了偏脑袋。
突然想起那夜坐在窗户下为他缝补衣服的南枝。
摇曳的烛火下,她恬然又安静,就像凡间等待丈夫晚归的普通女子……
明明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明明只是个微不足道得不值一提,可是君无渡却到现在还记得她在抬头看见他时眼里绽放的惊喜。
那时候他和她相依为命,那时候她的眼里只有他。
那翡翠琉璃杯像是突然变成了烫手的山芋,烫得他指尖疼痛难忍倏地收回了手。
阖了阖眼,许久之后才缓缓睁开。
南枝已经死了,曾经的一切都过去了。
他的神情变得更加凉薄冷硬。
修真界每天都会有人丧命,南枝只不过是他的其中一位弟子而已。
死了便死了,他可以再收新的弟子,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收无数个很听话的弟子。
只是当他弯腰去收金丝楠木矮塌时,却看见南枝在上面打滚。
发丝都乱了,唇瓣嘟着“师尊,师尊,你这矮塌太硬了,你得多加点厚厚的褥子,这样躺在上面才会舒服。”
君无渡瞳孔倏地一颤,他微不可查地深吸了一口气,无法遏制地缓缓地朝她伸出手,当他的手眼看就要触及到那白皙丰润的脸颊时,一切的光亮突然就消散了。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让人窒息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