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渊,我真没想到……当初是我瞎了眼,把女儿嫁给了你……”杨守中一边咳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杨伯伯,你何必气恼?你我心里都清楚,我和萱玉的那场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至于我心中,对萱玉却有愧疚,但对你,却无一点怜悯。”
韩忠亭长剑当胸,护住杨守中:“唐渊,有我在此,定不会让你伤主公分毫?”
睿王冷笑:“大都督,寒洲骊北南可还记得?当日你不是一心想要拉拢结交好,因此我才能在你的书房中看到奉陵的作战图。说起来,今日我们能攻进城来,也是要多谢大都督你啊。”
荀平气得面色发青,指着韩忠亭的鼻子骂道:“奸贼,原来是你引狼入室!”
杨守中也一脸愤恨地看着他,眼中再没有一丝信任。
韩忠亭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寒洲巨富骊北南,原来就是睿王假扮的。他顿时羞恨交加,那把剑翻转了过来,横向自己的脖颈……
这个时候,就算逃了出去,他也再没有活命之理,还不如横剑自刎,以死明志。
罢了罢了,杨守中无奈地摇了摇头,耳畔突然响起了当日在天母山上所吟的那首诗:
神州无色风云摧,天下英雄出我辈。
永宁宫拜神武将,歃血挥剑辽海滨。
带甲百万莫与争,驰檄各州众心齐。
功名本应图麒麟,千古豪杰成一梦。
当日还不肯信命,谁知一语成谶。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激烈,脚边是韩忠亭躺下的尸体,他征战大半生,到头来功名霸业没了不说,白发苍苍,却没有儿女送终。
这一辈子所求的,究竟又是什么?临死来,才发现自己竟是没有过一天的快活日子,不由老泪纵横。
眼前出现的仿佛是三四岁时被他抱在手里的萱玉,搂着他的脖子亲热地唤着爹爹……
还有广儿,骑在马上,英姿飒飒,似乎在说:“爹爹,将来我要做北军最英勇的大将军……
千古豪杰成一梦……他的千秋大业,原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终于还是输在了这最后一步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为大家奉上正文完结篇,之后还有番外~~~~
妖儿谢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
80
80、尾声
北境的山峰上,飘然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凝神望着远方。
“婉月,”他站在身后,低低唤着她的名字,“明日我们就要回沧平了。”
留在定北一年,婉月习惯了每日这个时候站在山峰上,望着远处隐隐约约依稀可见的奉陵。
这一年里,睿王将北郡属地通通纳入自己的版图,此时,天下间再也无人能与他争锋了。
他的王图霸业在这座奉陵城里终于完成。回沧平,便是改朝换代,建一个属于自己的王朝了吧。
“恭喜王爷。”婉月淡淡地笑着,却仍是不回头,望向远处苍茫的天际。
“婉月,这一次不要再逃了好吗?我等你等得太久,若是你心里仍还有我,和我一起回去吧,留在我的身边。”
她不答,只是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也只有在她的面前,这个永远冷峻的王者才会温言软语。
不知在他走了多久之后,婉月正望着远处的山峰若有所思,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不怎么让人舒服的声音:“夫人。”
转过头去,原来是裴行之,他温文尔雅地朝婉月笑着,又带有一丝谦恭。婉月欠身还礼道:“裴先生。”
裴行之向婉月打量许久,躬身叹道:“两年前我拜入睿王府中,听到了许多夫人的故事,军中无人不言,夫人是一则传奇。”
传奇?婉月哑然失笑,她不过比寻常的女子更多上几分聪慧和智谋罢了。一路走来,她从未想过自己成就什么,为的不过是身边的那个男人。司马晋也好,睿王也好,她所付出的其实不过是一个“情”字罢了。
裴行之与婉月并肩站在了山巅,这里是北境最高的地方,放眼望去,江山如画。
“夫人,行之是真心佩服你,若你身为男儿定可封王拜相,名垂青史,只可惜……”
“裴先生,你若有话直说便是。”
“夫人当年军功卓著,在戎机中威望无人能撼。但夫人毕竟是女子,又与王爷情深爱重,在外臣与内室之间的身份十分敏感。如果夫人留在王爷的身边,他定是不会委屈了你,若担当外臣,就算无涯、御风将军可以不理,鹤先生可以坐视,但新上来的大将却难心服;若置内室,一则夫人当年是司马先生遗孀,还有一子,身份尴尬;二则夫人插手的军政大事已经太多,天下人又会怎么说法?”
婉月静静地听着,心中却出奇地安静。当年为了劝阻她嫁给睿王,兰陵、鹤敬不是也有一番这样的说辞?只是那时,睿王仍只是一方霸主,而现在他却是担当着整个天下……
裴行之见她沉吟又道:“王爷天下初得,民心思定,如今正当抚民以信,宽之以情,实不宜乾纲独断,不顾公议,此间厉害,夫人自比我想得透彻。”
是啊,婉月怎能不明白这里的道理?连年的征战,民心无所归依,如今睿王得了天下,新朝初立,正是该与民休息之时。法宜宽不宜严,睿王的深情婉月自是了解,他要是想一心维护,谁也拦不住他,于反对者势必要杀一儆百。若这么做,绝对于他无益。
“裴先生,如今王爷身边有你这样的贤臣相辅佐,他的江山定能坐的稳固。你所说的意思婉月明白,王爷的心中有着比情爱更重要的东西,离由聚起,聚即离生,舍,其实也是必然吧……”
天空中的云也是如此,分分合合,聚聚散散,婉月凄然一笑:“裴先生放心,婉月既已决定,便不会改变主意。愿先生能好生辅佐王爷,希望他能成一代贤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