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钊啊!”我轻笑着一口含住满满一勺苹果泥,眯起眼睛,看着他一脸受宠若惊:“忘了!等我记起来哈!乖!”
——番外完——
回归
十月末,秋天已经有了成熟的色彩。阳光炽烈得让人不敢直视,叶片中却已经参杂了微微的黄晕。
深秋之上,初冬未满。
车身随着山路上散落的石子细沙微微的颠簸,小小的空间里激荡了太过复杂的感情。
是即将团聚的喜悦,还是刚刚分离的不舍,哪个究竟更加的深重,分辨不清。或者这种感情本来就是矛盾的统一个体,互相抵触的很完整。
佟童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肘倚着窗框,红着眼眶,眯着眼看着一丛丛跳跃的葱翠越过自己的眼帘。枝桠间的阳光,照射在半闭的眼睑上,形成了奇妙的光影。
归途,一百八十多个日夜的变更之后,终于还是踏上了同样的道路。
生活竟然可以如此缤纷,如果不曾亲身经历,就算是有人给佟童讲述这样的一个故事,他也会一笑置之。
不真实,添加了太多的艺术手法,修饰的痕迹太重。
但是这就是生活,这么的跌宕起伏,没有哪出戏剧可以比拟。
自从两个月前,佟童再次回到苍溪开始,一切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其实周遭的一切并未改变,改变的,只是人的心情。
佟童觉得生活变成了一条河,气势磅礴,奔流不息。
这两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情,虽然远隔千里,但是只要手握着一只小小的手机,彼此,就算是天涯咫尺了。这叫什么?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凌浩的母亲在佟童回苍溪的一星期后,又飞回了大洋彼岸。
凌浩和小易去送行,凌浩他妈看着随着儿子的动作,不经意间露出衣服外面的那只挂在链子上的戒指,轻轻的抚了抚他的额发:“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努力了!”
凌浩轻轻的点头,伏在她耳畔叫她放心。抱着母亲的臂膀坚实而有力,单只这么有力的臂膀,就给人一种可以抵挡一切的信心。
暑假结束之前,小易一直尝试着联系周慧,可是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新学期开学不久,凌浩接到了周慧的电话。
周慧还是一如既往的恬静,只是笑容看在凌浩的眼里,透着丝丝的落寞和寂寥。凌浩尝试着说些什么安慰,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还是,没法见他!”周慧说的艰难,凌浩知道她说的是小易:“我只是让你帮我带句话给他,我不会再怪他,可是,却没有那么快的释然,也许不久之后我们还能是朋友,但,不是现在。”
凌浩沉默,低下头,轻轻抿了口小紫砂杯中的茶水,静静的看着嫩绿的叶片在水中起伏,唇畔勾起了一丝无奈的笑。结束和开始,都是自己在帮他俩传递。
“还有,其实,他没答应我,我们,只是朋友,并没有确定关系!”周慧微微吐出一口气,双腿交叠靠在藤椅背上,轻轻举起了茶杯,眼睛看向窗外:“你告诉他,好好的生活,别再,糊涂的伤人伤己了!”
凌浩低着头,轻轻的点了点,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揪着小易的衣领质问他的时候,他一直喃喃着“我没答应、我没答应”,原来,是没答应周慧的表白。
凌浩忽然很庆幸。庆幸什么呢,也许是庆幸着哥们儿还没糊涂的彻底。
之后一天的黄昏,凌浩和咸食遛弯回来,刚刚依依不舍的撂下佟童的电话,却马上又接到了佟童妈妈的电话。
老太太在电话里先是一番嘘寒问暖,紧接着循序渐进的切入了主题:佟童去支教了,不久就会回来了,听他说你俩和好了,没事儿的话,那天和伯母一起去接他吧。
凌浩一边嗯嗯啊啊的答应,一边在心里把狡猾的童双双骂了爱、爱了又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这小子告诉自己的时间,足足比告诉他老娘的时间早了俩小时。
虽然这么糊弄老太太有些不人道,但是,这对凌浩来说却是个好现象。这倔了吧唧驴一样的童双双吧,他总算是知道亲情诚可贵、老公价更高了。回家之前,还知道留点儿时间和自己厮磨厮磨。
佟童轻轻的枕在自己的小臂上,想起凌浩当时在手机里吧唧吧唧的隔着俩手机和几千里,亲着自己说着孺子可教啊孺子可教,就忍不住的勾起了唇角。脸上慢慢的爬上了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只是转念,神色又有些黯然。直到现在,眼角还是沙沙的疼。
几天之前,校长告诉学校里的孩子们,说是他们这些支教的老师将要返家了,让孩子们想一些小节目或是想说的话,为老师们开个小小的欢送会。
当时教室里很安静,佟童就站在门边上看着这些孩子们的反应。孩子们都紧紧抿着小嘴,眼眶微微的发红,但是依旧很坚强的只是轻轻点头,却没有流泪。
佟童看着一张张隐忍的小脸,心里默默的细数着点点滴滴的过往。他和这些孩子,可算是患难之情,生死之交了。
心脏拧搅着带动鼻子根儿跟着发酸,佟童狠狠的仰起头,让那些眼泪摆脱地心引力,重新逆流。只是迈上讲台的脚步格外有力,写着板书的背影异常挺拔。
为他们上好最后一节课,是佟童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临行前的一晚,学校的领导还有临近的学生家长,一起请他们这些支教老师吃了一顿饭。
菜色并不算华丽,但是一如欢迎他们时的那样朴实又纷繁。他们的感谢,没有说出口,却都浸透在一粥一饭之间。
天色越发的深沉,操场上拉起了几盏高瓦数的灯泡,搭起了简易的木头台子。教职员工们紧张的忙碌着,欢送会即将开始。
孩子们穿着明丽的服装,脸上的妆鲜艳的有些失真,但是却掩饰不住一张张纯真的小脸。
小合唱,集体舞,诗朗诵,简单的乐器演奏。孩子们一板一眼,不遗余力。虽然没有专的业灯光和伴奏,但是却直直的敲进了人们的心里。
老师们的掌声热烈的响应。孩子们在台上张着小嘴,轻快的调子渐渐带上了哭腔。佟童他们在下面拍红了手掌,渐渐的哽咽,不能成语。
几乎是一夜未眠,一大早,佟童他们在村口看见接他们回去的大巴时,都有些恍惚。时间那么的慢,又那么的快,都让人猝不及防。
出来送行的是校领导和学生家长,时间还早,怕是孩子们都没起来。昨天的欢送会上,最后一个个哭得精疲力竭,想必都还在睡着。
佟童他们和校领导们一一握手道别,最后看了看依旧笼罩在晨昏中的村口的大树,狠狠的转头,上了车。
车子启动的轰鸣声中,渐渐参杂了些不同寻常的声响。佟童回头,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扒在了后车窗上。闻声而来的小老师们,也都挤在佟童身边,贴在了后车窗上。
孩子们奔跑的小脚践踏起漫漫的尘烟。一个个花着小脸,伸展着手臂,嘴里呜呜的呼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