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辞脸上照常微笑,细致观察唐啁的反应。
这小女孩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想要急着说什么,乌墨般的眼眸水亮夺目,脸颊迅粉起来,然而她好像想不到别的话,只能本能地回答,“也,也不是这样”
施辞看着她,唐啁的肤色很白,大多时候是苍白,看上去像营养不良。在阳光充足的餐厅里,她那微微泛粉的脸颊像透明的花瓣。
“哦”施辞还是想逗她。
“施海人很好”唐啁重新开始说,“他很开朗阳光,无忧无虑,跟他在一起的女生应该会很开心”
唐啁视线垂下,看着已经吃了一半的酸奶麦片杯,长长的睫毛如一对静止的蝶翅,那颗茶痣藏在她的下眼睑,在夏日清晨的光线中,像一颗摇摇欲坠的泪。
“他是很好的恋爱对象,可我不是的。”
她才多大年龄就说这种话感就跟纵横情场数十年的老手出沧桑的感慨似的,比她大十余岁的施辞都不会说。
要是其他的小年轻说这种近乎矫情的话,施辞就会嗤一声了。
可是唐啁声调是平缓的,表情是淡淡的,就那颗泪痣闪动着,就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施辞笑意敛去,她的眼睛笑时格外勾人,不笑时也是深邃柔情的。她不用说话,那眼神已经说了很多。
不要这么说你自己。
唐啁的心,没来由的,自己也不知道的为什么的,酸了一酸。
她其实很久没有说这种很透露出自己内心情绪的话。
她现在好朋友就只有张梓楠一个,她们的相处方式都是张梓楠说,唐啁听,偶尔说到唐啁自身的事情,她都是轻淡带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她曾经也是个爱和亲近的同学小伙伴叽叽喳喳凑在一起分享心事心思的人。
直到父亲去世母亲重病住院,她时不时请假去医院,仅有的时间回来上课就在疯狂地往脑海里塞补知识。
慢慢地就跟同龄人拉开了距离。
她们在说最新的唇膏颜色,追刚出道的明星,聊心中暗恋的男生,烦恼青春痘,厌倦考试排名。
她在干什么忧心母亲的饮食,担心她的化疗结果,每天都在想钱够不够,每天都极力挤出精力去学习。
她很长时间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却得逼自己吃和睡,逼自己不能让母亲看不出来。
也不是没跟朋友们倾诉过,可是都是青春期的孩子,小烦小恼可以共情,这种生离死别的大事,她们都无能为力。
慢慢的,唐啁成为了不受欢迎的那个,她一出现,热热闹闹的场合就会瞬间安静,大家礼貌式地微笑和同情式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谁都不喜欢大过沉重的负能量影响太大的人。
她其实是知道的。
当时有一位有些好感的男生,对方也在追她,最先还会对她表示关怀,后来就在躲着她。
有次她去找他的途中无意间听到他对其他人说“整天哭丧着脸,每次都说她难过之类的话,我也会累的好不再好看的脸我对着也怕了。”
唐啁永远记得这句话。
原来她令别人这么不开心。
也不是不失望或者伤心的。
只是连失望和伤心的时间都太奢侈了。
她用尽了一切时间学习,还有和死神抢母亲。
她太累了,倾诉需要精力,需要分寸,还会不自觉带上自身的期望,久而久之,她就不会倾诉了,也不懂了。
这么些年,好像也习惯了。
她这样的人,当她的朋友或者情侣都会比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