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灵冰封的湖面之下,那个放任自己失控放任生物本能控制身体的“幽灵”阿诚,冷眼旁观着身边的一切,什么都不做,什么反应都没有。
本能的混乱的那一部分睁开眼,熟悉的气息顺着五感侵入身体,然后本能的那一部分“记起”了什么,那是关于破碎、关于痛苦、关于折磨、关于恐惧的记忆。
本能的,他想尖叫,可是损伤不小的声带让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发出近似于□□的喘息声。
就在此时,那个让他万分恐惧的影子,却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触碰自己。
这个魔鬼想要干什么?他还想要再折磨他一次吗?他还想要让他再痛不欲生一次吗?
即使肩膀、手臂与脚踝都肿着且钻心的疼着,可是他依旧用这钻心的疼痛的无力的手脚发狂式支撑着自己翻身躲开这个魔鬼。
明楼是刚刚才回来的。
在苏医生给阿诚诊治的时候,他离开了,离开了明公馆,四个小时候,他回来了。
没有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只是此时此刻,他回来了,静静阿诚的床前,静静的看着阿诚,看着阿诚睁开眼睛。
从失神状态回神,看到“醒过来”的阿诚,明楼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把阿诚挡在眉眼间的一缕细发拨开。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动作触动了什么,看着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阿诚,眼中满是恐惧与惊慌,用肿胀的四肢支撑着自己翻身,“砰”的一声翻身摔到床下,然后狼狈的向后爬,一直爬到离自己最远的一处墙角,然后蜷缩着,就像几个小时前在金库的里那样,蜷缩着。
然而,与那时不同的是,下午在金库里,即使迷失在分化期的欲望之中,明楼也能从那时阿诚的眼中看到一些东西,可是此时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的阿诚,看着自己,满眼都是空荡荡茫茫然的恐惧和惊慌,那对像小鹿一样湿漉漉又蕴藉锋芒的眼睛,此时里面什么都没有。
明楼看不见阿诚的灵魂。
此时此刻,明楼才意识到,他把阿诚打碎了。
像一个旁观者,“冷眼旁观”,看着“自己”再次像第一世与第二世那样狼狈,像一个被虐待的惊慌失措的孩子一样蜷缩在墙角,阿诚心中满是漠然,“幽灵”阿诚甚至是带着快感的看着这样丢人的“自己”,也带着几分畅快感觉的看着“大哥”……不……明楼的眼神,在看到“自己”这样像孩子一样的行为时,眼中闪过的痛楚。
你终于卸掉脸上的面具了,“幽灵”阿诚冷笑。
然而,我现在不想看了,我一点儿都不欣赏你的狼狈,“幽灵”阿诚漠然的心道,也许我该去想想其他的事情,比如刚才在金库里,我的身体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是有人给我下药了吗?那人是也同时给明台和明楼下药了吗?为什么明台和明楼会同时有那样的反应?
明楼不是同性恋,这点儿阿诚很清楚,即使那么想要明楼的爱,即使他那么相信通过很多方法,他是可以让明楼爱他超过爱所有人的……即便如此,关于……关于身体的更亲密的关系,他却从来没敢肖想过,但是但为什么明楼在有了误会的时候竟是选择了那样侮辱性的方式来惩罚?为什么明楼会……□□他?
明楼不是这样的人,明台也不是。
还有,导致这一切的□□,明楼口中的孤狼是谁?为什么明楼会以为自己是汉奸?
有太多的谜题需要解开了,“幽灵”阿诚,清醒的那一部分阿诚放任自己沉浸在思绪里,去努力回忆这一世所有的细节,回忆每一个被他忽略的地方,答案一定就在其中。
当然,与此同时,他也放任生物本能的那一部分控制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这么做?
也许只是为了此时此刻,看着“自己”的明楼脸上的痛楚,眼中的愧疚和悔恨,还有那几乎要破碎的面具以及,眼中的似乎要涌出的泪水。
你在为我流泪呢!
几乎带着点儿恶意,带着点儿报复的快感,“幽灵”阿诚想:我以前只知道你为汪曼春流过泪,现在你竟然也愿意替我流泪了吗?我从来没见过你为我流泪,我好开心,以前,别说是你流泪了,只要你有一点儿的不舒服一点不开心,我都愿意倾尽所有去抚平你眉间的皱纹,可是现在我不想了,我不想在为你心痛了。
“幽灵”阿诚冷漠的想。
四个小时前,天色漆黑如墨,只有一轮明月洒下些许冰寒的光亮,照亮暗夜中的行人,这样的天色,就如同这片希望与绝望共存的土地,也许黑暗弥漫,但是总是有不放弃的人为了那一点冰冷且遥远的希望,执着奋斗。
军统上海站第二负责区块,全员出动,兵分三路,陆路、水路、和先行定点在前方码头的一队人马,三路夹击。
沿着吴淞口岸一路,路上潜伏跟踪,水路悄然尾随,监测着那艘测绘船,直到除了上海水域,在行至离苏州口岸还有一段距离,最是人烟稀少的一段时,拿着望远镜远远观测那艘经过重重伪装的日本人的测绘船,正要下达炸毁的暗号。
但是,突然的,那艘测绘船爆炸了。
军统上海站第二队的人马盯了足足两个月,就是为了把这艘船干掉,但是现在这艘船却在军统三队人马的监视下,炸了。
包括明楼在内,军统三队人马所有人,都有些呆了。
透过望远镜远远看到这一幕,明楼的神色没什么变化,镇定依旧,甚至情绪都没什么大的波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得出来,仅仅在几个小时之前,这个强大的仿佛永远镇定稳重如山的乾元曾经崩溃,曾经如同一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曾经……差点亲手扼杀了他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