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明楼的车往陆军医院赶去,而就在这条路上,就如同很多世界里一样,早已埋伏多时的毒蝎小组,干掉了南田。
在头部被一枪贯穿的时候,南田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是阿诚,然后她忽地明白了。
阿诚是叛徒,明楼也是。
他们所有人都被耍了。
但是此时南田已经没有办法把这个念头传达给任何人了。
南田洋子,这个像要和祖父一样靠军功改变命运的日本军人,死在异乡。
不久以后,阿诚被处决,处决是由梁仲春执行的。
明楼从陆军医院里把自己的儿子接回了家,明镜抱着孩子,眼泪止不住的流,抱着这个不知道这个世界疾苦的婴孩,一直哭一直哭。
一直希望明楼能够成家为明家传宗接代的明镜看着自己侄子稚嫩的小脸,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来人间干什么?他来人间……
明镜一直哭,但是她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每个孩子来人间都是一份希望,她必须相信这个,不然,所有的牺牲就都是笑话一场了。
两个月后,前线传来战报,日军大败,第三战区国军大捷。
汪曼春被捕处决,藤田芳政的位置摇摇欲坠,最后没等到军部处置他便死在了军统的另一次刺杀里。
因为阿诚事件被半停职在家的明楼,在军部派了新的情报负责人来上海后,复职高升了。
新的日军方面的情报负责人查到了明楼对密码本行动的质疑,加之初到上海人生地不熟,需要帮手,明楼又处于低谷,此时拉拔可以让明楼感恩戴德……
总之,明楼复职高升了。
回到那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新政府的办公室里,明楼站在窗前,看着门外的那些记者,神色冷淡。
两份密码本,没有亦真亦假,没有一真一假。
两份密码本,都是假的。
两份密码本,是用来迷惑多疑的藤田的双重保险。
这就是他明楼的死间计划。
睁开眼睛的时候,阿诚觉得疼,全身都疼,疼得呲牙咧嘴的阿诚想:梁仲春这个混蛋活干得太糙,哪像他当初对明台开得那一枪,干净利落,一点儿后遗症都没留下。
下意识地握着床单,阿诚想,真是太他妈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痛感过去时,也许是坤泽的本能,阿诚把头向床的一边转过去,他看见他的孩子了。
也许是气息的关系,有些是“母子连心”,阿诚看到那个小小的婴儿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是他的儿子。
然后他哭了,就那么躺在那里,静静的流泪。
抱着孩子的明镜转过身来,看着阿诚,伸手给她抹了抹眼泪,然后眼中有着泪光的明镜却是笑着道:“阿诚,给宝宝起个名字吧。”
“叫明安吧。”阿诚用近乎细弱蚊嘤的声音道,“叫明安,安,平安就好。”
明镜笑了笑,把已经睡着的明安放到一旁的摇篮里,随即拿起一晚放在床头柜旁的鸡汤,对阿诚道:“我刚炖的,想着你差不多要醒了就放在这里,凉一下你喝的时候就不烫嘴了。”
阿诚看着明镜,明镜看着阿诚,忽地眼眶又红了,她道:“阿诚,我知道你害羞……”
阿诚身上的伤,她看见了,特高科的审问并不是那么好挨过去的,即使南田已经从中转圜很多,没有对于坤泽来讲过分侮辱的伤害,没有真正伤筋动骨的大刑,没有对孩子会造成伤害的药物侵害,但是零零总总的皮肉伤,却还是多少有一些。
断断续续的吐出一些情报,阿诚也是费了些力气才支撑到“死”的。
这些明镜给阿诚收拾身上的时候就知道了,然后再一次的,像阿诚“瘫痪”在明家时那样,明镜给阿诚擦身,炖补品,照顾这个一大一小,她对阿诚说:“阿诚,我是你大姐,是你的亲人,在自己的亲人面前,不用那么要强。”
对着说这些明镜,阿诚想起那个曾经嫉妒明镜给明台洗头的自己,恍若隔世。
又过一个月,王天风“叛逃”后被上司怀疑的明台,在明楼的力保下,虽然没有收到明面的处罚,却被从行动组调离,被派去负责摆渡了。
看着那一船船的走私商品,红酒、香烟、鸦片,明台忽然觉得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那一天,他拉着于曼丽的手道:“如果……如果我也像老师那样做个叛徒,你还会跟着我吗?”
于曼丽笑得明媚,她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跟着你的。”
明台看着这样曼丽,又转头看向那远去的“摆渡”船,更久远的一些情绪在心里回荡,然后他下了一个会改变他后半生的决定。
推开那一扇门,入目的是一个熟悉的背影,牵着曼丽的手,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于曼丽先忍不住了,高呼了一声:“大哥!”
明台一愣,转头看向身边的妻子,却见于曼丽已经控制不住的冲过了过去。
一身深蓝色的呢绒风衣,挺拔的背影带着几分过度清瘦的萧索,远处的天是灰色的,并不晴朗。
回身的阿诚接住冲入自己怀中的于曼丽,感受着怀中女孩的颤抖,听着这个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孩子的哭泣,轻轻拍着那瘦小的背,无声的安慰着这个和自己一样于这世间飘萍一枚的孤儿。
缓缓走到两人身前,神色复杂地看着相拥的两个坤泽。
一个是他曾经喜欢过的。
一个是他现在深爱的。
明台忽然明白了什么。
其实从于曼丽喊出那一声大哥起他就明白了,明白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