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招艺煎熬一宿所做出来的决定,好像一点意义都没有。
监狱长的盐也拿来了,也是什么意义都没有。
他呆坐在牢房里,想睡一觉,但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起身直奔小马呆过的牢房,看到地上剩余的蛆虫。他疯狂的踩,仔细的踩,要一个一个将它们全部踩死。然后打水擦地,再打水再擦地。
自从小马死后,重刑犯牢房里来的人并不多,王招艺也不在跟他们说话。
除了送饭和打扫卫生,不在他们的牢房门前停留。他不是害怕被连累,而是不想一次次的面对濒临死亡的人。
只想时间快一点流逝,混到他出狱的日子,在这里一切就结束了。
他渴望自由的生活,虽然现在外面生活也不是那么的自由。但能跟小梅在一起,跟大凤子在一起,跟谢地主在一起,能跟孩子们在一起,总比在这里强。
入冬了,入冬之后,他离出狱就没有多长时间了。
离出狱的时间越近,他就越有一些渴望与恐慌,渴望自不必说,可一年没有回家,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样子,他知道,因为自己的事情,家里一定花了很多很多的钱。
小梅并不知道房梁上面的钱。也不知道满洲国成立的时候,他把钱偷偷的埋在了水缸下面。
手里现有的满洲国钱,是远远不够的。虽然监狱长总是告诉自己家里一切都很好,但是小梅从来没有看过自己。
这让他不知道自己家里是否一切安好,孩子们还认不认识自己?
进来的时候,满洲国的政策每天都在变,自己出去还能不能卖货?
恐慌的情绪在心里蔓延,现在他才知道小梅要种谢地主那五亩地是对的,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五亩地,他在与不在这几口人也不至于挨饿。
这个季节地都应该收完了,自己家有驴,小梅也能赶驴车。不用想,也知道地是老周家和老李家帮收的。
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有的时候他也想新民县,有的时候也想河间府。
想娘,想大伯,想花水仙,想张大强,想刘妈,想曹小姐,想大海,想孙大傻子。
有的时候,他合计如果自己在北京不被冯骗子用驴皮骗走自己的钱,自己可能还在北京,不会来到这儿,变成个满洲国的人。
也有可能现在北京人也变成了满洲国的人,已经从思念亲人变成了胡思乱想。
还好,现在的活多了,能缓解自己的恐慌和胡思乱想。因为冬天他需要劈柴,给每一个牢房都捎上那么一点火,也不至于这些人冻死。
犯人回来的很晚,满洲国好像有干不完的活,用不完的劳工。所以这些活都是由他来完成,在整个监狱里有权利动用水和火的犯人,也只有他自己。
今天重刑犯的牢房又押进来四个人,加上原先有的两个人,一共是六个人。
不过这好像跟他没有关系,顶多是多打了几份饭。他现在从来不与这些人说话,因为用不了几天,这些人66续续都会死,看着纠心。
冬天一天两顿饭,晚上送饭的时候,王招艺打了六份饭,放在重刑犯每个牢房门口。
他们每人一间牢房很小,如果不是受重伤的话是有脚镣的。
打完了最后一份饭,他往回走。每个人都拿着大饼子,咸菜和所谓的汤在狼吞虎咽的吃,看样子就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了。
当路过一号牢房的时候,他现这个人手里虽然拿着大饼子和汤,但是并没有吃,是隔着栏杆看着自己。
天有点黑,牢房里面更黑,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但是他并不在意,不吃饭的人多了去了,就是张嘴骂自己,他也不奇怪。
清晨,王招艺先是给普通犯人打完饭,然后到重刑犯这边给他们打完饭,自己才会吃饭。
当他再次路过一号牢房的时候,这个人仍然是手里端着饭没有吃,在看着自己。
他蹲下身子往里看了一眼,但还没有看清,就听里边的人说,你瞅啥?
如果外面站的是一个正常的东北人,应该回上一句,瞅你咋的?但王招艺不是东北人,何况他还是一个做买卖的,他从来不说这句话。只是说,你为啥不吃饭呢?
里边的人说,你不就是个打饭的吗?吃不吃饭你还管的着吗?
王招艺听这说话声音有点沙哑,多多少少有点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他顺着声音仔细往里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