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跪拜太皇太后,膝下也是厚实的毡垫。活了近四十年,她都没有直接跪在地砖上的经历,那晚也是破天荒头一遭。
温氏都要给儿子殉情了,还以为点一点就能明白,主动站出来替国公府解了这难题,结果还是免不了这一遭。
到现在她还能感觉到祠堂阴冷的寒气,从地砖漫延上来,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骨头缝,针一般扎在她的心头。
郑氏嘴角抿得紧紧的,下意识捂住心口。
周嬷嬷见状,忙放下盐袋子给她抚胸顺气,想了想小声提醒说:“如果世子爷知道,凭他性子,恐怕有的折腾。”
郑氏揉揉眉心,神情显得很是疲惫,
“府里你盯紧点,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如果有人说三道四嚼舌根,你只管拿住错处捆了,我还没死,国公府还没倒呢!”
说到最后,已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老奴明白。”周嬷嬷觑着她的脸色问,“少夫人那边还要不要继续?”
郑氏拧眉思索片刻,问道:“给叶家的信送出去了吗?”
周嬷嬷忙道:“夫人放心,我家小子亲自去的,想来用不了几天就能有消息。”
郑氏神色稍缓,靠在大迎枕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沉吟道:“张家老夫人的寿辰快到了吧,张肃和高晟关系不错,或许知道此案内情,让温氏去一趟张家,看看能不能打听出点什么。“
“可是……”周嬷嬷面露难色,“我们并没有收到张家的请帖。”
张家大老爷张肃,两榜进士,兵部尚书,是第一个跪请当今临危登基的人,继位诏书就是他写的。如果说建昌帝最信任的人是高晟,那最器重的人便是张肃了。
但定国公和张肃没有交情,张肃认为定国公目光短浅,冥顽不灵,定国公觉得他就是投机取巧的墙头草,可以说互相看不顺眼,两家也因此一直没有往来。
直接登门,还不定有多少难听话等着呢!
郑氏不以为意,口气显得很随便,“抬手不打笑脸人,温氏诚心诚意去贺寿,他们还能把人打出来不成?无非是给点脸色而已,她年轻,又是去求人,受两句冷言
冷语,也不会少块肉。”
周嬷嬷还是有点担心,“高晟会不会根本没瞧上她,就是想拿个国公府意欲行贿的错处?”
郑氏冷笑道:“如果高晟敢罗织罪名,我就告他觊觎人妇,□□不成,反诬陷咱们行贿,怎么也能让他惹一身臊,说不定还能逼得皇上换掉他这个主审官。“
夫人一下子变得好硬气!周嬷嬷暗自诧异,虽说今晚之事进行得极其隐秘,知道的人不过二三,而且夫人从未明白说过要把少夫人献出去,只暗示愿意满足对方的一切要求,的确可以掰扯掰扯。
可那是高晟呀,前几天夫人还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的,现在就敢和高晟叫板了。
难道是因为叶家?
会稽叶氏,是太皇太后的娘家,很低调,却没人敢小瞧他们,高晟也绝对不愿意多一个这样的敌人。看夫人的意思,似是笃定叶家会出手相帮,那为什么还让少夫人伺候高晟?
如果只是拖延时间的话,应该还有别的法子,犯不着赔进去一个世子夫人。周嬷嬷偷偷觑了一眼郑氏,突然想到某种可能。
如此一来,国公府应能平安无事,温氏那个软绵绵的性子也翻不出浪花,就是夫人又该头疼如何安抚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