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军节节败退,退至东平郡地界,被戎人悉数围歼,此刻夏千月已经为国捐躯。戎人尚武,敬重夏千月为人,好生将其安葬,建了一座将军墓。”白姬眸光利利,“皇后娘娘还想知道什么?若还想问什么就都问了吧,臣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将军墓!”夏千羽僵在当场。
若当初不是夏千月替了她,那么此刻死在东平郡的应该就是夏千羽自己。
终是欠了夏千月一条命,然则霍廷业的退守不出兵,诚然也是帮凶。说起来这笔账,得霍廷业与夏千羽一道才能还清。有因才有果,因果终有轮回。
“你该知道,这戎人惯来信奉巫神。”白姬阴测测的开口,“你要知道,巫神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夏千月跟你一样也算是骁勇善战,戎人不只是尚武,也是惧怕。”
“你什么意思?”夏千羽面白如纸。
白姬甚是满意夏千羽脸上的颜色,惨白惨白的可真是好看,“他们不只是在埋葬一个东璐国的武将,有些武将戾气太重,死后也会回来作祟,是故……理该用东西镇着,免得到时候祸害戎人的军队。”
夏千羽眉睫微颤,一母同胞,如今却是一死。
爹,怕是早就知道了吧?唯有这宫里头的消息,还始终瞒着她,她真的是一无所知。
白姬笑了笑,“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你不是在骗我吧?”夏千羽不敢相信。
白姬轻笑,“你若是不信,只管去问一问皇上。这两日就是立后大典,知道皇上为什么这样急着立后吗?皇后娘娘难道就没有想过,你陪着皇上这么多年,何以皇上却宠爱于我,却对你只是君臣之礼呢?”
夏千羽骇然盯着她,愣是答不上来。
白姬起身,那一副千姿百态的模样,还真是勾魂得很。一颦一笑足以叫人神魂颠倒,她的确有魅惑帝王的资本,这般的妖娆万千,风情无限。
“皇上只是拿你诱杀宗亲王。”白姬伏在她耳畔低语,“皇后娘娘,皇上根本不爱你,他爱的是我。”
语罢,白姬朗笑两声,当即拂袖而去。
且不管白姬这话是真是假,夏千羽都有自己的判断力。
皇帝让她在宫里住着,美其名曰是要立后,让她先熟悉一下宫里的环境,以便此后可以执掌六宫,可事实上她现在就犹如金丝雀一般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笼子里,对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皇帝,断了她跟外头的联系,让她成了聋子瞎子。
可是,女人在感情方面始终是弱势。而且从小到大爹灌输的教育便是忠君报国,她从不敢违背自己对着夏家的列祖列宗发下的誓言。
深吸一口气,夏千羽勉强起身,身子有些晃晃悠悠。
一时间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她几乎难以消化,难以承受,是故难免神情恍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殿的,只知道身子凉得厉害,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榻上发愣。
霍伯息回来的时候,心神不免一怔,“怎么回事?”
夏千羽木讷的抬头望着他,“你为什么瞒着我?千月死了,你立我为后也只是为了诱杀宗亲王霍廷业罢了!你就那么确定,霍廷业会不顾一切吗?”
“霍廷业跟戎人勾结,朕身为东璐国的帝王,岂能任由他为所欲为。”霍伯息冷哼,“千羽,你是朕的皇后,是东璐国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你的心里却还念着霍廷业那个乱臣贼子,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朕?有没有夏家,有没有东璐国?”
岂能没有?
“其实你始终不肯信我,我说过我不爱霍廷业。皇上,你可曾爱过我?”夏千羽低低的干笑着,“皇上心中唯爱天下,唯有白姬,如何还能装得下我?”
“小羽?”霍伯息坐在她身边,“朕承认此次事情的确是朕有些鲁莽,朕在利用你诱杀霍廷业,可你也要知道戎人之所以能长驱直入,是因为咱们东璐国出了细作。霍廷业卖国求荣,与戎人联手要夺朕的江山,朕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夏千羽望着他,沉默不语。
霍伯息轻叹一声,“你如今是不打算理朕了吗?小羽?”
“皇上与我君臣多年,何时生出了立后的心思,原来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夏千羽徐徐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皇上不想再说点什么吗?”
“朕心悦于卿,只不过江山同样重要。江山美人,朕一个都不能放弃。”霍伯息信誓旦旦。
男人在许诺的时候,神情永远都是最迷人的,话语永远都不会有丝毫犹豫。横竖骗人不必付出代价,尤其是对女人的承诺。
转身的时候,说过的话句句诛心。
夏千羽凝眉看着他,仍是不语。
霍伯息道,“朕可以与你发誓,只要能平息霍廷业之祸,朕一定会为千月立庙,并且永远待你如珠如宝。你也不希望夏家满门忠烈,三代忠良之名,顷刻间毁于一旦吧?”
名声,是好东西,却也能束缚人的一生。
就为了这名声,多少人前仆后继,自诩死得其所。
可回过头来想想,知否真的值得?
“小羽?”霍伯息蹙眉看着她,“你真的不打算原谅朕吗?”他起身,“或者你希望朕跟你下跪认错!”
说着,他作势要跪下,当即被夏千羽一把搀住。
下一刻,他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朕就知道,小羽舍不得朕。你放心,只要处置了霍廷业,朕一定会把兵权交还给夏家,夏家仍是我东璐国第一功臣世家。”
夏千羽轻叹着,细细的思虑了一番。
夏家门楣岂容污名,再者若是霍廷业真的跟戎人勾结,到时候倒打一耙,那东璐国的确会面临亡国之难。所以铲除霍廷业,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只不过霍廷业虽然有野心,但对夏千羽的心思却是真的,如此作为夏千羽只觉得心头不安。她这辈子都问心无愧,唯有在夏千月和霍廷业的身上,她实在做不到坦荡。
得知皇帝要立夏千羽为后,霍廷业岂能善罢甘休,领兵往回赶。
横竖已经被定下了叛逆之名,他还有什么可在乎的?父皇驾崩未见遗诏,皇兄登基之后又对诸位手足弟兄赶尽杀绝。总以为自己是亲兄弟,没想到亲兄弟也得被追杀至此,霍廷业又不是软包子,他那暴脾气自然不会放过霍伯息。
既然要交手,那就大家干一场,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朝廷已经得知了霍廷业往回赶的消息,却不知戎人派了先锋军尾随其后。
那一日凤袍在身,夏千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轻轻抚上面颊,只觉得掌心微凉。凝眉望着镜子,她忽然有些后悔,是否不该答应霍伯息这件事?若然霍廷业发了疯似的,可如何得了?釜底抽薪的事儿,总归是最危险的,弄好了那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弄不好就是一亡俱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