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衍训诫道:“收收你的心思。中书压着那么多事情,若是出什么岔子,朕唯你是问。”
他端了帝王的架子,一副凛然模样。
沈裕低声应下,按着地面起身,退出了紫宸殿。
一夜来回奔波,回京后又是朝会,常人都未必能撑住。和煦的日光映在御阶之上,落在沈裕眼中,只觉着晃眼。
他身形微晃,若非内侍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怕是就要摔下。
迎面而来的周老太傅见此情形,满是忧虑道:“这些日子难为你了,不如叫太医令来看看……”
沈裕抬手遮了遮日光,勉强笑道:“无妨。”
周太傅每每见着他总难免叹气,正要再劝,沈裕已若无其事道:“太傅既是来面见圣上,就快些去吧,还是不要与我多言为好。”
周家顶着清流的名声,这些年从不在党争之中站队。
可眼下正值微
妙之时,说得多了,难免会惹得萧平衍疑心。
言毕,沈裕微微侧身,请周太傅先行。
他长身玉立,身形瘦削,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如松如竹。
周太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随着引路的内侍,进了紫宸殿。
因周家名声在外,也因少时受老太傅教导,萧平衍对这位曾经的先生向来敬重,神色缓和下来,令人赐座。
面对年轻帝王的问询,周太傅恳切道:“江南动乱四起、民不聊生,眼见着秋日将近,入冬后百姓的日子愈发难过。终归还是要遣个有能耐的亲至江南,才好及时应对。()”
萧平衍颔首道:太傅看来,谁堪担此重任?()”
“此人该有治理之能,调配赈灾、安置流民;也该有雷霆手段,才能镇压那些逆贼……”周太傅看着地上尚未收拾干净的墨迹,叹道,“这样的人,满朝上下又有几位呢?”
若是从一开始就遣了靠谱的人赴江南,而非尸位素餐的秦知彦,也不至于一步错步步错,酿成现在的恶果。
到如今,能收拾这烂摊子的人确实寥寥无几。
沈裕在官署留宿三日,不知是萧平衍终于气消了,还是怕他真有个好歹,特地令太医署来为他诊治。
荀老爷子从前对他的病再了解不过,这回诊脉,却是一头雾水。
沈裕并没透漏蛊虫,若无其事地盖了衣袖,言简意赅道:“试了些旁的法子。”
傍晚时分,沈裕倒掉了太医署送来的药,回了别院。
容锦穿了件料子极柔顺的中衣,披了件宽大的外衫,在窗边翻看着棋谱。
如云般的鬓发松松绾起,并未佩戴任何钗环首饰。
沈裕隔窗望见,心中一动,只觉着那枝开得正好的瑶台玉凤若是簪在她发上,应当是极相称的。
听见动静后,容锦懒懒地望了眼。
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别院也不缺一个伺候的,便没动弹。
沈裕却并没回房,而是向她这边走来。
容锦翻了一页,疑惑道:“公子有何吩咐?”
沈裕还是头回到她这里来,视线扫过房中的陈设,落在她脖颈上:“你的伤如何?”
“还好,”容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青漪姐说没什么大的妨碍,修养月余,也就好了。”
可沈裕依旧没离开。
容锦怔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与沈裕沉沉的目光对视片刻,合上棋谱,轻声道:“我背上的伤还未好,不能躺……”
因而只能换了姿势。
只是她本就没什么力气,如此一来便如钝刀子磨肉,于两人而言都分外折磨。
沈裕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只能哄着、慢慢催着。
黑发如瀑散在身后,额上有细汗渗出,打湿了眼睫。
容锦垂着眼看他,朦朦胧胧。
沈裕见她这般情态,扶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紧,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容锦,我是谁?”
容锦被这句给问懵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一时没说上话。
沈裕沉默片刻,不依不饶道:“知道我的字吗?”
容锦咬着指节,摇了摇头。
“行止,”沈裕绕着缕她的头发,贴近了些催促道,“叫我。”
容锦从没当面叫过他的名,更别说更为亲近的字。
起初并不适应,但到最后还是被他半胁迫半哄着,一声声地叫,行止,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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