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朝重新下单了一束花,这次是一束康乃馨。
在往世的时间很漫长,然而在现实生活中那些岁月也只是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现在已经是午间时分,阳光很是刺眼。程朝朝坐在窗前,在输入框敲打着自己对母亲想说的话,修修改改,最后又全部删了。
门铃很快响起,程朝朝打开门,是6芸香亲自送过来的。
她似乎比起周越楼记忆里的还要消瘦些,简直有些消瘦的过分,就像一朵即将枯败的花。即便如此,她的眼睛依旧透露着生的坚毅,深邃的藏在眼窝里。
见到程朝朝的那一刻,6芸香的眼睛闪过一丝难言的失落,随即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微笑着将手中的花递给了程朝朝。
“妈。”周越楼哑声喊了一句。
可是6芸香什么也听不见。
“阿姨,这是6越楼送你的。”
程朝朝并没有接过那束花,而是郑重地说出6越楼这个名字,这个本该属于他的名字。
“谢谢。”
听到6越楼这个名字,6芸香好像突然活了过来,从眼睛里迸出蓬勃的生命力。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是越楼让你来的,对吧。”
她笑的苦涩。
微风轻轻吹动6芸香的头,酒店的窗户并没有打开,这突然刮起的微风,是周越楼。
“对,我是他从前的一个朋友。他想让我对你说些话,只是过了很多年,我才找到你。”
程朝朝说出了方才与周越楼商量出来的说辞。
没有一个母亲能笑着接受自己日思夜想的孩子,其实并没有得到安息。魂魄被困在锁中六年,忍受着灵魂撕裂的痛苦,违背这世界的生死法则,死而复生站在她面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去,然后亲手告别他的生命。
她已经失去过周越楼一次了。
所以周越楼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起初程朝朝认为这个谎言漏洞百出,可是周越楼却说6芸香一定会相信。最终在周越楼的坚持下,两人还是敲定了这个说辞。
“辛苦你,小姑娘,找到我并不容易。还有,谢谢你把他的回信带给我。”6芸香指了指订单上写的那句话。
那句话,是一个儿子写给母亲,迟到六年的回信。
6芸香带着程朝朝去了花店,那个大叔正站在巷子口巡逻,还有一堆热心的大妈阿姨,看见程朝朝正要戒备的时候,被6芸香笑着拦下了。
“他们…真的很关心阿姨您。”
程朝朝看着这群人的灼灼目光。一个两个的,恨不得在她身上望出几个大洞来。
“抱歉,之前总是有些记者缠着我,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他们总是认为越楼是故意实验失误的,所以总是抓着他的过去想要找到线索。”6芸香沿着巷子一路走,低声说。
“故意?”程朝朝闻言有些震惊。
“嗯,是很恶毒的揣测。越楼是个很坚强的孩子,绝对不会做那种傻事……但,越楼从小聪明谨慎,所以我一直认为那场爆炸绝对不是这么简单。起初我找了几位记者去调查,他们查啊查,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6芸香的声音越来越低。
“什么结论?”
“他们认为越楼是故意制造了意外,因为当时我生病了,需要一笔医药费。而那场意外后,我获得了学校的理赔和一笔不菲的意外险。”6芸香突然转头看向程朝朝,叹了一口气。
“他们并没找到什么证据,唯一让人起疑的,是越楼2o岁那年花光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活费,还问同学借了钱,买了一份昂贵的意外险,唯一的受益人是我。”她说到这顿了顿。
“连我也不知道他买了那份保险。但是我的儿子绝对不会做那种事。”
6芸香语气坚定。
程朝朝也相信,周越楼绝对不会做那种事。他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度过了漫长岁月,好不容易等到神明救赎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场意外爆炸可能没有官方通报的那么简单。
6芸香和程朝朝很快走到了花店门口,那是很漂亮的一间屋子,墙头上爬满了常青藤,郁郁葱葱。门口摆着一盆一盆不同的花,或鲜艳、或娇嫩、或含苞待放、或摇曳生姿,沐浴着阳光,吹拂着微风,翩翩然和春天的尾巴跳着舞。
屋子里馥郁花香扑面而来,程朝朝捂住口鼻猛打一个喷嚏。
“啊啊啊丘!!~~”
地动山摇,她的尾音山路十八弯,屋子里的花都颤了颤。
“你花粉过敏?”周越楼笑着问。
程朝朝尴尬的抬不起头。
她揉揉鼻子,摇摇头,总觉得这样唯美的画面自己打个喷嚏有些煞风景。只是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还没过完,她又猛地一个喷嚏,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出去,眼泪鼻涕都不自觉飞了出来。
她明明花粉不过敏的t_t。
“抱歉,你是不是花粉过敏?我们要不还是换个地方说吧。”6芸香连忙递了一张纸过去,语气十分内疚。
“没事阿姨,我不过敏。”程朝朝接过纸擦了擦鼻涕,心想母子两个还真是如出一辙的体贴和爱说抱歉。
两人从花店走了出来,又去了6芸香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