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面面相覷,自然都否認。丘平道:「唉,游湖多危險。小船上的死人,到現在都找不到,你們猜為啥?這裡山啊湖啊坑啊,太多太多了,死人又不會說話,真不好找。」
學生們擠在一起,臉無血色,都在想怎麼脫身。
丘平繼續說:「警察來問,這些人不是投宿你們旅館嗎?我很無辜地告訴警察叔叔,他們去游湖了,這些孩子不聽勸,叫他們別去,他們偏去。我也不能限制人身自由啊,您要不去湖裡撈撈。警察說,你們沒裝攝像頭嗎?我說,我們這是歷史保護建築,電力不穩定,剛好停電了,攝像頭用不上。」
豆豆小聲說:「警方用魯米諾測試,會發現這裡布滿血跡的。」其他人怒瞪他,罵道:「傻逼啊你。」
丘平覺得好笑:「豆豆蔣仔,你們還想不想游湖?要不我給你們砍棵樹,做艘船?」他打開電鋸,響聲刺耳,一聽這聲音人下意識就嚇得腿軟,哪裡有人敢說話?丘平滿意道:「不想就好。都回去睡覺吧,快!」他喊一聲,人呼啦湧上樓梯。
丘平恨恨地咬了咬牙,責怪自己沒保護好院裡的人。
他在禮拜堂待到半夜,傾聽樓上的動靜,確定這些年輕人不會再鬧事,才回到自己房間。康康側躺在床上,翻開厚如磚頭的時尚雜誌。
「沒睡呢?」丘平問。
「睡不著,」康康坐起身,心直口快道:「咦,那些學生不鬧了,你怎麼還一臉不高興?」
「為我們社會前途擔憂啊,現在的孩子真不是東西。」
「你呀,怎麼不會正經說話?」
「這還不正經!」
「你不肯跟人交心,說話能繞出個花園來,心裡真正想的不說。」康康笑道:「我以前很不喜歡你。」
丘平毫不意外,「我那麼丑,你喜歡我才怪。」
「又來!我不覺得你丑,就覺得你怪。但從今天開始,我喜歡你啦,來床上睡。」
「這麼奔放嗎?」丘平無精打采地坐到床邊。他知道不能怪康康,但還是忍不住道:「你性子也太軟了。不能慣著那些孫子,他們提出無理要求,你該拒絕拒絕。對畜生給啥好臉!」
「我們家客人少,正是攢口碑的時候,有理沒理,看的不是理,看的是誰對對方更有需求。」
這話倒是現實,做服務行業的不能太有稜角,聖母院多虧有康康這脾氣溫和的女性,才有了宜居的氛圍。
丘平放輕聲音道:「那你也得保護自己。就說現在,你讓一個男的跟你睡一床,你不怕嗎?」
「不怕啊,你不喜歡女的。」康康做了個上下擼*的手勢,「我看到你穿著女裝,在這裡做……」
丘平尷尬道:「別說了!再說我殺人滅口。」
「這有啥,」康康笑道,「你好好睡個覺,我不煩你了。」
丘平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時無法合眼。他很久沒跟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甭說這還是個女的。康康身上很香,不知道是洗髮水還是護膚品的味道。
他問康康:「你喜歡雷狗?」
康康側過身。她也睡不著,正想找人聊天。「喜歡啊。他送過我一條很貴的項鍊,我以為他要跟我在一起呢,結果他是來跟我說再見。我是喜歡他,但他沒那麼喜歡我,我知道。」
丘平心一酸。康康又說:「你跟他是大學同學,他大學時有女朋友嗎?」
「有啊,大美人。」
「比我美?」
「嗯,全校男生想追她的沒一千至少有八百。」
康康不服氣,「你吹牛,那他們為什麼分手?」
「不知道,雷子不說。可能她要回西班牙吧,她是西班牙人。」
丘平沒說實話,分手的原因他猜到一點,必與雷狗送張洛的肖像畫有關。他抬起手,看著嘎樂有力的指掌——也必與嘎樂有關。不是選擇跟誰在一起的問題,是要不要面對真實自己的問題,雷狗肯定也覺得自己不對勁吧。
又或許是丘平想多了,是女方煩了、厭了、有了歡,一腳踹開雷狗。
「你留在這裡是為了跟雷狗在一起?」
康康搖頭:「不至於,我聽了建築師的話,這裡蠻有意思,比外面好。」
「殷殷說的話別信,他比大姨還神棍呢。」
「他說得很對,這裡跟外面不是同一個世界。」
丘平冷聲一笑:「世外桃源?不存在。你剛被七個男人追得到處躲,想想吧,在市里他們才不敢這麼放肆。越是偏僻蠻荒的地兒,人那點壞心思越藏不住,人頂好住在文明法治的大城市。」
「我就是找個地兒躲躲。其實在市里也沒啥差別,把我當婊子的男人到處都是。你知道不,我就想好好生活。」
「啥意思啊?」
「就是活著,」康康亮晶晶的眼看著他,有點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怎樣才算好好活著,好像幹啥都不對,買衣服鞋子,交個男朋友,學好一種運動,看書,旅行、賺錢,花錢,做啥都覺得無依無靠。我媽媽老說我想得太多,她說有個穩定工作,到年齡就結婚,人就能落地了,就能踏實了,這不就有依有靠了嗎?她還說你們年輕人有了選擇,反而不知道怎麼過了。你說她的話對嗎?」
丘平愣了愣,「你問住我了……要不你先別追求依靠?安全感哪裡都沒有,接受這個事實就感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