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睺:“方便!我这就去找!”
他逃似的跑去功德殿内,殿内穹顶是呈塔状逐渐上升的层架,肉眼几乎瞧不见尽头。
罗睺以指画符,金色符咒如青烟飘逸空中,紧接着便有一圈层架缓缓落下。
看来这一层便是清源神君的功德记档了。
濯缨从里面抽出最末的一本打开。
在打开之前,濯缨其实也不确定清源神君错杀女童之案会不会被判定是他的过失,但濯缨也想好了,假如这件事非要算在清源神君头上,那她也一定要替清源神君消掉这条记录。
因为这不公平。
视线扫过这本功德簿,写在最末尾的,赫然是一条:
【丁卯年三月甘四,于人间界大雍帝都诛杀归墟魔族二百九十七,功德增七千三百四十一。】
濯缨松了一口气,立刻将这铁证对准了被她摆在一旁桌上的定魂塔,让清源神君仔细分辨。
“神君,你无罪。”
良久,响起清源神君的淡淡嗓音:
“有罪不在纸上,法理之外,还有人心,心中有罪,旁人如何赦免?”
濯缨不信邪,又问罗睺:“青溟真王的功德簿呢?”
罗睺立刻也给她调了出来。
青溟真王的罪行就太多了,濯缨翻了好几本都未能从其中翻到有关那名女童的记载,于是询问罗睺与计都二人,问那条罪行到底是不是记在了青溟真王的名下。
罗睺沉思半晌:
“恐怕也并未记在青溟真王的名下,按照星主所言,那位女童本就是半死之身,操纵她的是魔将,而魔将又听命于归墟魔君,算来算去,罪孽也该由魔君与魔将承担,与清源神君何干?”
定魂塔来传来清源神君不赞同的声音:
“但人终归是死于我手。”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一提起定罪论断,罗睺就来劲了,他睁着乌漆漆的眼睛道,“你杀她,那是因为她那时要杀你,或者杀其他人对吧?这叫正当防卫,顶多杀了不算你功德,可是也并非过错啊。”
“但归墟魔
君和魔将就不一样了,他们一个是教唆主谋,一个是实行主犯,可惜归墟不归我管,否则要是落在我手中,我肯定是要重重扣他们功德的。”
计都无奈提醒:“都魔族了,应该也没有功德可扣吧……”
“可以判负嘛!”
罗睺嘴比脑子快,说完才想起来,被他扣过负一万功德的人就在旁边。
少女微微笑着,幽静如水的眼底看不出喜怒。
她对清源神君道:
“正如这位罗睺神官所言,清源神君若对自己太严苛,也是一种对旁人的严苛,须知上清天宫许多仙人皆以清源神君为标准行事,推行下去,今后外界对上清仙宫仙人的标准只会越高。”
“原本做的一桩好事,只要有半点瑕疵,那么好事统统不算好事,好人也不算一个好人,但对做坏事的一方却可以无限制的宽容,因为他们本就是无恶不作,如此严以待善,宽以待恶,世人谁还愿意向善?清源神君这罪一认,岂不是更让世人觉得,还是做个坏人来得快活?”
濯缨这番话不仅让清源神君突然醒悟,就连旁边的两位神官也频频向她投来打量的视线。
赤水濯缨这个名字,四位神官其实都并不陌生。
因为她实在是太特殊。
而且不仅仅是因她通晓两世之事的缘故,还因为旁人行事,要么大善小恶,要么小善大恶,但她前世做的那些事,却兼有大善大恶,让人实在难以判定她的功过。
而且,她的身份还是……
计都将冒出来的这个念头重新放回心底。
星宫神官在判定功德时,免不了会知晓对方的身份过往,但他们有一条禁令。
即便是星宫之主,也不能知晓自己的功德细节。
因为功德判定有时不只有当时的功过,因每个人的身份命运不同,标准也会有细微区别,属于不能为本人所知的天道机密。
无论人仙,窥见自己命运都是一件会遭反噬的事情。
抛开这些,赤水濯缨大起大落的功德值,给他们的印象一直是亦正亦邪的人物。